= 鬼市人生之卷02 =
「大哥，好像只是貨郎擔耶？人家在做生意，我們還是別去干擾吧？」鬼差醜戌喃喃地說，「不過……這名貨郎擔……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哼！管他是貨郎擔還是霍去病，做生意就該去鬼市做，沒事擋在路中間防礙交通做啥？」鬼差醜酉不悅地大袖一揮，「我們上前看看，開他幾張紅單賺賺獎金！」
「是！大哥！大哥果然英明！」
幾名老頭鬼靈敏地聽到囚魄鍊的聲響，臉上欣喜表情驟然消失，它們默默放下好不容易搶到的商品，靜靜地往後飄，然後消失在酆都終年不散的霧氣之中。
「何伯，你不是要這個會自己洗乾淨的假牙嗎？我幫你搶到了……咦？何伯人呢？」
「我們快走！別再挑了！快走啦！再走就來不及了！」
「不管……人家還沒買夠！還沒買夠啦！娘……讓人家再看一下下，再看一下就好了……」
「我們也快走吧，晚點兒再來。」
率先開溜的老頭鬼引領起骨牌效應，外圍的鬼客人一個接一個察覺不對，紛紛放下商品掉頭離去。不一會兒的工夫，圍繞推車十來圈的鬼潮，只剩下最後一圈仍癡迷於浪仙的商品裡，激烈地彼此競爭搶購。
「別急、別急，大嬸，妳要的那款我這兒還有啦，不用搶了，那不是最後一個。」浪仙專注於他的買賣上，絲毫未發覺顧客眨眼間少了許多，他仍把注意力放在前排客人身上，親切地掏出更多的貨物供鬼挑選，「來、來，這邊還有新款喔，看阿姨妳有眼光，今晚特別給妳優惠，買四送四，怎麼樣？夠划算又能討個吉利吧，考慮看看──」
忽然之間，四條鐵灰色的鎖鍊迅速射出，緊緊纏繞住前排鬼魂的脖子，粗暴地將它們往旁邊拉開，那些被突襲的鬼客人無不嚇得四處亂竄，有的乾脆化成一縷煙霧躲進屋子的縫隙裡。
緊接著，一條囚魄鍊鑽過鬼客人與堆疊滿車的商品，纏繞在推車主人的身上。
客人們一哄而散，那一高一矮醜陋無比的巡邏鬼差，得意洋洋地扯著鐵鍊現身，為首的鬼差醜酉高傲地抬起肥厚下巴冷哼道：「鬼差，臨檢。」
「臨、臨檢啊！」一旁的醜戌口吃地幫腔，「還不快現身！」
躲在商品山後的浪仙沒有答話，抓住他的醜酉瞇起爬滿蛆蛆的眼睛，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那個長滿柔順銀髮的頭頂、那個看起來完全不透明的頭頂。
醜酉的腦中閃過一些猜測與幻想──
「喂，貨郎擔，還不快露出你的臉？不願跟鬼差合作嗎？」醜酉威脅道，「還是……你不敢露出你的臉呢？」
「對、對啊！快、快快露臉啊！」醜戌毫無魄力地說，「要、要不然，我們要請你去趟冥府囉。」
「笨蛋！」醜酉用另一手的鐵鍊賞了醜戌一鞭，「幹嘛對區區一只小鬼用『請』字啊？你忘了咱們鬼差等級比它們尋常小鬼高多少嗎？」
「對、對不起啊，大哥。」醜戌故作兇惡地吼道，但鬥雞眼的它看起來更好笑了，「混混混混帳！快露出你的臉！不然……不然就抓你回冥府！」
「再狠點！再狠一點！」
「不然我們就宰了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哎呀呀，兩位大爺，大半夜，別那麼生氣嘛。」
鐵鍊拉動，一隻被囚魄鍊纏繞住的修長纖手緩緩穿出商品山。
「大……大哥，」醜戌緊張地湊在醜酉的耳邊說道，「這……這名貨郎擔，好像……好像不太透明耶，有點不對勁耶。」
「嗯，確實可疑。」醜酉裝模作樣地笑道，「怪裡怪氣的服裝、像女人一樣在手上纏繞累贅的花邊……的確不對勁。」
「大哥，我的意思不是那樣啦，我是說……」醜戌壓低嗓音，「它……會不會是非法的鬼體啊？」
「什麼？」醜酉總算恍然大悟，它瞪大眼睛，大到眼珠快從眼窩裡噴出來，兩只寬袖迅速一翻，囚魄鍊就像連結著電動馬達般迅速捲動，而被鐵鍊抓住的浪仙也穿過他的商品們，完整出現在鬼差面前。
醜酉停止動作，愣愣地看著貨郎擔，醜戌則嚇得躲到醜酉的身後。
不透明、宛如活人的銀髮男子大剌剌地站在推車前方，一副毫無畏懼、得意無比的模樣，這下連本來氣勢凌人的醜酉都嚇得退縮了好幾分。
「你、你你你你……大膽！」和身旁菜鳥一樣開始口吃的醜酉厲聲吼道，「竟、竟然敢私下修煉鬼體！你、你你你這大膽貨郎擔！這是謀反！是叛亂罪！老、老老老老子要把你抓起來！抓、抓到冥府去審判！」
「哎呀呀呀，大人啊，冤枉啊，我只是個小小的貨郎擔，怎麼可能修煉成鬼體呢？」
浪仙的聲音似笑非笑地說著，忽然間，眼前高傲站立的銀髮男子開始消瘦，就像充氣人偶被扎了好幾個洞漏氣漏風一樣。當銀髮貨郎擔變回一張等著充氣的塑膠皮時，醜酉與醜戌這對笨蛋鬼差嚇得連忙抱住對方，原本氣燄兇悍的囚魄鍊也迅速收回醜酉的袖裡。
「哎呀，沒氣了。」灰白色的鬼靈浪仙微微一笑，用他半透明的手費了一番苦力，才將落在地上的塑膠皮捏了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抱歉，嚇壞兩位大人了。」
「你……你是什麼鬼啊！」醜酉害怕又忿怒地罵道，「為、為什麼可以隨隨便便脫皮？你……你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嗎？」
「反正大家早死了嘛，嚇一嚇又有什麼關係？」浪仙輕飄飄地坐上他的推車，細長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拎著那塊塑膠皮開始推銷，「話說回來，兩位大人要不要考慮一下這個新產品啊？這叫作『金蟬脫皮充氣人偶』，可以當作替身人偶使用，配合我這邊這五套符咒使用的話，就相當於擁有一具假鬼體喔！不需要浪費時間、心力，還要擔負可能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以及被當作叛徒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危險，就能輕鬆體驗擁有鬼體的快感喔！當然啦，這只是個玩具商品，無法跟傳說中真正的鬼體相提並論，但附著在『金蟬脫皮充氣人偶』裡逛酆都大街的話，絕對能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說不定還能因此進軍東幽冥界的演藝圈呢！」
「哇喔！這麼厲害！」醜戌的醜臉亮了起來，他興奮地拍拍醜酉說，「大哥、大哥，要不要買一套啊？聽起來好吸引人喔！」
「確實滿吸引人的。」醜酉也有些心動。
「貨郎擔先生，這套這樣多少錢啊？」醜戌跑到推車前開心地問道。
──待續──
──本文禁止留言，相關問題請移駕【浮生若浪】書本資訊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