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課 新學期新氣象什麼都是新的、還有新同事=

    

 

 

「等一下、等一下!」我瞄了眼管理員慶伯,幸好熟睡的他沒被岳霜輪三八兮兮的吼叫聲吵醒,不然我可不知道要掰什麼樣的理由解釋了。我一把拉住岳霜輪的手腕,阻止她拿著竹掃帚危險地四處亂甩,「講了老半天妳還是沒回答到我的問題啊!」

「有啊!」岳霜輪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的意思是──」我將岳霜輪拖到最左邊的電梯前面,壓低音量小聲地問道,「妳不是『亡靈獵人』嗎?惡鬼的三大死對頭之一、人間界的惡鬼凶器『亡靈獵人』嗎?而且我記得妳上次明明說繼承了岳派……變成掌門人了啊?為什麼會跑來我們補習班打工啊?」

「哎呀小豆苗,這妳就不懂了,」岳霜輪雙手環在胸前地搖了搖頭,「這年頭經濟不景氣,失業率不停上升,我們一家之主為了養家活口,能多幾項兼差是幾項嘛。」

「不要用那麼老沉的口氣說話啦,妳什麼時候變成一家之主了啊?」

「掌門人不就是一家之主嘛,咱們岳家一向這麼說的。」

「但是就算是替家裡增加個收入來源,天底下有哪個亡靈獵人會跑到惡鬼開的公司裡當工讀生啊?」我無法理解地問道,「而且又有哪家惡鬼開的公司,會隨便接受一名亡靈獵人的應徵啊?」

「小豆苗,新的學期剛開始,妳說話的態度愈來愈目中無人囉。」岳霜輪半瞇著眼睛打量我,「好歹我也是妳的師父,怎麼可以用這種語氣對師父說話呢?無禮!」

我急忙向左一跳趴到冰涼的牆壁上,岳霜輪的竹掃帚帚柄硬生生地敲在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巨響讓熟睡中的慶伯顫抖了一下,幸好他還是沒醒,只是轉動脖子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睡著。

「苗苗,」阿傑跳到我的身邊握住我的雙臂,認真地對我說,「我懂妳的心情,亭佳學姐告訴我這個『亡腦獵人』是我們的新同事時,我整個人差點激動到把整套福爾摩斯探案都吞下肚了!我也不懂像她這樣要胸沒胸、要腦沒腦、要臉蛋沒臉蛋,個性還難相處得要命的人,豔主任怎麼會同意讓她進公司來……我家的榕榕小寶貝比她好一萬倍啊。」

「姓倪的,你活得不耐煩了嗎?」岳霜輪忿怒地低吼道,她高高舉起掃帚宛如那是一把木刀一樣,「有種就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次!」

「要胸沒胸、要腦沒腦、要臉蛋沒臉蛋──」

阿傑!你瘋了啊?居然還真的重覆一次,你沒看到岳霜輪的眼裡都是火燄,整個腦袋溫度都被忿怒燃燒到快爆炸了嗎?

眼看岳霜輪高舉的手就要揮下,阿傑這個只會出一張嘴的傢伙,竟然把我推到前線,自己卻躲在我瘦小的身後。

有沒有搞錯啊?也不看看我們兩個身高體型差多少,而且這種時候不都應該是男生挺身而出,站到女生面前等著挨揍嗎?

我絕望地閉上雙眼,等著帚柄劃下時的風聲吹起,等著帚柄頭重擊我腦袋時的疼痛,但是過了快要半分鐘,所有預想中的悲劇畫面全都沒有上演,我小心翼翼地睜開右眼偷偷地探看……

岳霜輪不知道什麼時候轉身背向我們,她左手平提著危險的凶器竹掃帚,右手飛快地按壓著那把冰藍色手機的鍵盤,似乎在打簡訊,兩條長馬尾活潑地跳動著。等到她簡訊打到一個段落時,她才緩緩地回過頭,眨著一對貓般的大眼睛。

「喲?兩位卿卿我我結束了啊?」

「妳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卿卿我我了啊!」我一腳踹開阿傑,不悅地抗議道。

「哎、徒弟大了,翅膀硬了,想成家了啊,」岳霜輪邊說邊裝模作樣地擦拭著眼角,「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不管收了再多弟子、再怎麼細心教導她們,她們總有一天會離開為師,到外面的世界闖蕩出自己的天空,而為師只能守在家中,孤苦伶仃地數著饅頭過日子啊。」

「這是哪個年代七拼八湊的怪故事啊?」

「我知道小豆苗和倪師兄都很歡迎我,才第一天來上班就把我視為自己人,可是人家還是個情荳未開的純情黃花大閨女,看到小豆苗跟倪師兄這麼甜蜜蜜的,人家會很害羞嘛。」

「就跟妳說我們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啊!還有妳不是都自稱『老娘』嗎?怎麼突然嬌滴滴地自稱『人家』了啊?」

「哎喲、臉紅了、臉紅了!這就是所謂的『羞紅臉了』嗎?」

「不要自創奇怪的成語好嗎?」

我受夠了、我投降!這年頭的人類比惡鬼還難溝通!

我不再理會岳霜輪所說的話,疲憊地拖著腳步走到立銀大樓裡,唯一能通往惡鬼補習班的最左邊電梯前面,按下倒三角形的下樓按鍵,靠著電梯門旁的牆緣休息。岳霜輪與阿傑互看了一眼後,她趾高氣昂地蹦跳到我面前,雙手環胸等著電梯。

「小豆苗,我不跟妳鬧了,來說正經的吧,」岳霜輪雙眼上吊地看著不斷跳動的數字,平靜地對我說道,「我是不知道豔主任篩選新工讀生的標準,但是我被通知來上班是事實,如果惡鬼們擔心我曾經的『亡靈獵人』身份,那我自然不會被錄取了。」

「妳說……曾經的?」

對了,剛剛岳霜輪那個又湊又長的登場臺詞裡,確實好像也說自己是「前亡靈獵人」?

「其實臺灣四大亡靈獵人家族早就名存實亡,而在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家族同意岳家退出四大家族的行列,解散了所有日前大戰後,仍執意留在我們家的弟子,我也成為岳派最後一任掌門人。」岳霜輪猛地抬頭,其實還滿可愛的臉蛋擠出有些苦澀的微笑,「岳派,早不存在了,亡靈獵人,則是我從前的身份了。我爹要我們別再接觸神人鬼三界的事務,就好好唸書、好好考試、好好讀完大學找個工作後,以普通人的身份平靜地過完一生。」

霜輪的爸爸真是個好爸爸啊!他所說的那些平凡生活,就是我今年的新年新希望、我所夢寐以求的普通人生啊!

「可是,」岳霜輪的左手用力地握緊掃帚,彷彿想空手捏斷帚柄一樣,她咬著下唇說道,「我怎麼可能甘願當個普通人呢?從小練功、練習畫符、用符,從小就是被當作『亡靈獵人』訓練的我,怎麼可能回到正常道路上,和普通人一起擠補習班考公務員、或是拚命讀書考研究所當大學教授啊?」

「呃……其實還有很多路可以選擇啦,」我緊張地說,「俗話不是說『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嗎?其實普通人的生活也有普通人生活的樂趣啦……」

「是啊,苗苗說的沒錯,像我就選擇跟隨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腳步,立志要存夠錢開一家專解奇案的徵信社呢。」阿傑認真地幫腔道,雖然他講的志向聽起來就是作夢最快。

「嗯哼,小豆苗、倪師兄,你們說對了,」岳霜輪臉上的陰霾瞬間消散,她愉快地笑著說,「我就是認為『行行出狀元』,又不想放掉從小練到大的這一身亡靈獵人本領,包袱收一收離家出走後在火車站附近亂逛,沒想到就撿到你們公司徵人的傳單啦。」

「妳離家出走?」我驚呼道,「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嗯哼,幸好我是先離家出走才找到惡鬼補習班的工作,他們大人每次都把自己講的很寬宏大量啦,什麼『除了當亡靈獵人外,不管妳要做什麼,爹娘絕對支持到底』,」岳霜輪輕鬆地撥撥頭髮繼續說道,「但是一旦被他們知道我在幫惡鬼工作,儘管他們已經洗手不幹獵人了,還是會拿家法伺候我,把我從雞籠山上飛踢到基隆港,灌完水泥沉進海裡。」

電梯「叮」地一聲停穩後,緩緩地敞開雙門,變得愈來愈破舊、天花板日光燈還閃爍不定的電梯車廂便出現在我們面前。阿傑率先踏進電梯裡,我跟著走了進去,整臺電梯不穩地搖晃了一下,感覺纜繩好像隨時都會斷掉似的。

岳霜輪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她下意識地移動到樓層選擇面板前,即使她嘴角仍滿是笑意,但還是掩蓋不了被迫離鄉背井、離家出走,追尋某種心中渴望而犧牲了許多事物的哀傷。

「霜輪,那妳現在住在哪裡啊?」我心裡有些五味雜陳地問道。

「亭佳師姐在她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岳霜輪隨手將手機塞進百褶裙的口袋後微笑道,「三房兩廳一衛,很像一般小家族會租的那種公寓,我們倆七三平分房租、水電等等共同開銷。」

「這樣啊……」

「怎麼?小豆苗也想離家出走嗎?」岳霜輪半開玩笑地問道。

「說、說什麼傻話啊!我沒事幹嘛離家出走?」我皺著眉頭回話,「而且我爸總是早出晚歸,我都覺得我家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住一樣咧。」

我心裡好不容易浮出一點點哀傷的感覺,拜託不要又把我拉回恨不得每句話都吐槽的世界好嗎?

「一個人住啊,那這陣子要多加小心喔。」岳霜輪點點頭。

「我說的是『好像一個人住』,實際上我爸都有回家啦,只是我起床時他出門了,我回家時他睡死了這樣。」我不耐煩地回道。

「那還是得小心點呢,畢竟苗苗也是要胸沒胸、要腦沒腦、要臉蛋沒臉蛋,身材瘦小到跟小學生沒啥兩樣,」阿傑不怕死地說著,「如果我的推理沒有錯誤的話,那個可以媲美『Jack the Ripper』的變態殺人魔,一定很喜歡找苗苗這樣子的獵物下手。」

「欸……可以不要烙英文嗎?」我皺著眉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麼Jacky什麼?」

「哎呀,小豆苗,妳的英文聽力很差耶!」岳霜輪大聲地反駁道,「不是Jacky!是JackRose啦!」

「夾克和肉絲?」

「妳們兩個英文一樣爛的不要胡說八道了,」阿傑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語氣也變得異常嚴肅,就跟幾個小時前的推理研究社社課上,正經八百發表寒假閱讀心得的神情一樣,「我說的是『Jack the Ripper』,『開膛手傑克』!」

「原來是『開膛手傑克』啊,」岳霜輪恍然大悟地説道,「哎呀,說中文就好了嘛,講英文聽起來會比較高級嗎?哈哈哈哈哈,Boy?」

妳自己還不是也莫名其妙冒出英文了?怎麼口是心非的老毛病還在啊?

「不過拿『開膛手傑克』和那個變態殺人魔相提併論,是不是有些太高估他了啊?」岳霜輪搔著下巴說道,「人家開膛手傑克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把亡者的肚子剖開,可是臺北那個變態的犯罪手法,感覺是從『蚊子』身上得到靈感的耶,比起來遜太多了。」

「什麼『蚊子』?妳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亡腦獵人』不要亂講話好不好!」阿傑好像只有講到推理小說跟殺人事件才會變得那麼清醒正經,「拿報導在路上隨便抓一個小學生問,他們再笨也知道那個變態殺人魔的靈感是『吸血鬼』、『Vampire』!」

「吸、吸血鬼?」我的眉頭愈皺愈緊了,還忍不住用小指掏掏耳朵,「你們是看太多電影跟小說了嗎?最近國外來的翻譯小說是很流行吸血鬼題材啦……」

我的話還沒說完,原本還在爭論那個什麼殺人魔殺人靈感來源的阿傑和岳霜輪,竟然做出一模一樣瞠目結舌的表情看著我,岳霜輪甚至激動地一步走到我面前,雙手握住我的肩膀瘋狂搖晃。

「小豆苗!妳──不會吧?」

「不會什麼?」

「苗苗,難道妳都沒有看新聞嗎?」阿傑不敢相信地叫道。

「新聞?」我盯著天花板思索了一下,「嗯,我只有上網時會瞄幾眼入口網站的首頁新聞,平常的話不是在學校上課、就是來補習班工、然後就是去租書店租漫畫小說,剩下的時間都在睡覺吧。」

我彎著手指頭試算著平時的生活作息,得出結論後,我欣喜地咧嘴對著阿傑和霜輪一笑。

「仔細想想,我好像都沒看新聞耶。不過話說回來,臺灣的新聞那麼亂,不看心情比較好啊──」

「小、豆、苗!」霜輪整個人都要趴到我的身上了,她激動地喊道,「所以這幾天妳都傻愣愣地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嗎?」

「不、不然咧?」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難怪豔主任會叫總務部撥款派給我們三人一人一支手機!」阿傑呼吸急促地皺起眉頭看著我,認真無比說道,「苗苗,大概從一個禮拜前開始,火車站附近的巷子裡,連續發生了三起殺人事件。」

「嗯,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呢。」我有些狐疑地看著阿傑,是說他平常講太多胡言亂語了,我對他的信任度就已經滑落谷底,現在看到他正經起來,只會想到童話故事裡喊著「狼來了」的那個放羊小孩。

「小豆苗!我們不是在危言聳聽、更不是在騙妳!這個新聞真的很大,連那些政論談話節目的題目都連續好幾天討論這個事件了,」霜輪將我的頭轉向她,一對貓眼直挺挺地看著我,「聽著,小豆苗,那個變態殺人魔至今短短一週內,已經殺了三個人,三名死者都是十五歲到二十歲間的高中、大學生,性別通通都是女性,而且全都是面貌皎好、皮膚雪白、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小清純少女,我知道妳並不符合『面貌皎好』這一項,但是妳的皮膚白、看起來瘦小得跟小學生一樣,確實是那個變態殺人魔的最愛。」

「那個……應該不用隨便替我分析吧?」我不以為然地苦笑道,「妳剛剛也說了,那個殺人魔的對象都是挑十五歲到二十歲間的女學生,那我看起來像小學生的話,不就一點危險也沒有了嗎?」

「不是這樣的,小豆苗,那個殺人魔有他的一套判斷年齡的方式,三名死者裡身高最高的才一百六十三公分,另外兩個身高都差不多一百四十八公分上下,」霜輪微瞇起雙眼,眼神頓時犀利起來,「所以,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這個變態殺人魔絕對是個──」

「──『戀童癖』。」阿傑接著說道,他瞪了霜輪一眼抱怨,「不要把我的專用臺詞拿去用好嗎?」

「如果那個殺人魔有戀童癖的話,他幹嘛不針對小學生下手啊?」我不以為然地說。

「他雖然喜歡小孩子的身型,但是他必須攝取十五歲到二十歲間清純少女的鮮血啊!」霜輪激動地說。

「啊?鮮血?」我忍著不要失聲笑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搭配著他們兩個難得認真的表情,我愈聽反而愈想笑啊?

「苗苗,我們不是在開玩笑,我們所說的這些訊息,妳都可以在報紙、電視和網路的新聞上面看到,大家討論得非常熱烈,這幾天剛開學的下課時間,大家聊天談論的話題都是這個,還有許多憂心忡忡的女同學們跑來問我名偵探倪傑想法呢。」阿傑一點都不害氉地說著,「那些死掉的女孩子,在她們雪白的脖子上,都有著兩個被銳利犬牙刺穿的傷口。」

「那傷口附近,都有著被生物吸吮過的痕跡。」霜輪停止搖晃我,她的雙手垂了下來,左手重心握住剛才一直夾在腋下的掃帚,「而且不管是初步堪驗還是之後解剖結果,這三名女孩的死因,都是全身血液被吸到一滴不剩導致的。」

「一、一滴不剩……」我愣愣地來回看著霜輪和阿傑的臉蛋。

說真的,他們再努力、再認真地轉述了這個連續殺人事件的細節給我聽,我還是很難相信這是真正發生在現實生活裡的事件。

現在是怎麼樣?小說與電影的世界大流行著吸血鬼,就連犯罪圈也要來湊個熱鬧嗎?

「是的,所以這起事件,被媒體還有網友稱為──」阿傑吞了口口水後說,「『末日前夕吸血鬼橫行連續殺人事件』。」

「呵、呵、呵……這什麼奇怪的名字啊?不會是阿傑你自己取的吧?」我苦笑著將停在他們倆臉上的視線移開,緩緩往樓層顯示面板看去。

是說這一趟電梯也坐太久了吧?雖然剛才電梯從頂樓抵達一樓花費了很多時間,我踩進車廂時也覺得比起去年第一次搭乘,它的速度和穩定度也下降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做定期的保養檢查,而且我們在車廂大呼小叫、大吵大鬧,我居然還能隱約聽見纜線之類的東西「嘰嘰嘎嘎」恐怖的摩擦聲……

黑色的面板上,模糊不清的細長矩形燈管,排出方方正正的「B」和「3」字樣。

「B3?地下三樓?」我大吃一驚,拉著擋在樓層按鍵前的霜輪叫道,「霜輪!妳知道怎麼搭電梯去公司嗎?」

「我們現在不就在搭電梯嗎?」霜輪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她往旁邊讓了一下,指著被她按亮的地下三樓按鈕說道,「我有按喔!公司是在這棟破爛大樓的最底層嘛!我知道啦!」

「天啊!不是這樣搭電梯的啦!」我受不了地尖叫,「妳不會搭電梯,為什麼要擋在按鈕前面?」

「什麼擋在前面,欸,老娘是很好心地充當不用錢的電梯小姐耶,妳有看過哪家的電梯小姐人正又有禮貌,還好心腸地轉告妳『末日前夕吸血鬼橫行連續殺人事件』的相關資訊啊?」

「都是妳講了那麼多不需要的資訊,我們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現在又要坐回一樓重新開始了啦!」我硬把霜輪擠開,站在樓層按鈕前試著改變目前的窘境,但是不管我按得再激烈、再用力,那清脆亮耳的「叮」聲已經響起。

老天,這下順利抵達補習班門口時恐怕已經六點半了,我們會被殺掉!會被強取出魂魄後消滅成灰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髒灰色的電梯門緩慢地朝兩側退開,我絕望地看著映入眼廉的停車場黑暗,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什麼事的霜輪,在我身後跟阿傑互相推撞著手肘玩了起來。

現在是怎麼樣?總是笑我外表像小學生,但你們這些空有高中生外表的傢伙行為舉止才真的像個小學生!

右手食指不停壓著「關閉鍵」壓到有些發疼,但那朝兩邊靠的電梯門還在慢慢敞開著,估計等它完全合起來還要再三十秒吧。

眼睛適應了電梯外停車場內的黑暗,一陣陣沉悶帶有潮溼味的空氣飄了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今天停車場外的昏暗好像比以往還要深沉,我很努力地把力氣都集中在眼睛上,使勁瞪大眼睛看著外面,卻還是沒辦法仔細看清楚停車場全是柱子的格局,還有四處亂爬的各種管線。

總覺得……電梯門外的黑暗,看起來比較像塊絲綢般的柔軟布料,還隨著陣陣霉味、溼氣飄動一樣。

一張蒼白到發青的面孔,毫無預警地貼在我的面前,我的背脊瞬間發寒,就像有人拉開我的制服後領倒進一大桶的冰塊一樣,雞皮疙瘩爬滿全身皮膚,汗毛也全僵直地豎了起來。

我聽見身後的霜輪與阿傑都倒抽了口氣。

那是一張慘白帶青的英俊面孔,高挺的鼻樑有點鷹勾鼻的味道,深邃明亮的雙眼是琥珀色的,濃密英挺的眉毛,還有嘴角下垂的薄唇,眼前這個根據我經驗推斷不是人機率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五的「人」,長得一副好萊塢男演員樣。「他」身上穿著剛才一直被我誤以為是「停車場黑暗」的黑色絲綢斗篷,斗篷隨著停車場內機器運轉製造出的冷風微微抖動著。「他」那精心梳理過深褐色微捲頭髮,也隨著風一絲一絲地飄動。

「您……您好啊,」我瞄了眼身後屏住呼吸的同事,看他們倆沒人願意開口,我只好身先士卒地表達善意,但是我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人是鬼──畢竟「他」看起來太不透明了──於是只能勉強擠出這句話,「要、要一起搭電梯嗎?」

電梯外,那個很英俊但是臉色差到跟鬼一樣的男子,聽了我的問句後,下垂的嘴角竟然友善地緩緩上揚,咧出一道帥氣無比的笑靨。

  然後,我看見了「他」的門牙兩側,那對幾乎跟我小指頭一樣長、又白又尖的誇張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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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S.Zenk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