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蟲尾、獸足、鹿角與黑巫師祭典
Prelude of M.W.P.P. And The Ceremonial of Dark Wizard

──最終紀念版

M.S.Zenky◎著

 

 

 

 

 

第二十一章 闇之火刑

『天狼星,我們還要站多久啊?』彼得輕聲細語的問。

『問詹姆。』天狼星打了一個哈欠。

『詹姆,』彼得挨進詹姆,一臉睡意,『我們還要站多久啊?』

『你不想站可以坐下來。』詹姆簡單回答,他的臉上也寫著疲憊兩個字。

『哎呀!我的意思是──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難道我們要一輩子待在這裡嗎?』彼得哭喪著臉。

『這是別人的記憶,怎麼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裡?』詹姆不耐煩的回答。

『可是、可是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了……』

『小彼得啊,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定會有辦法出去的啦!而且我們是從鄧不利多的辦公室進來的耶!鄧不利多怎麼可能不發現我們?又怎麼可能沒辦法把我們弄出去?』天狼星輕鬆的說。

『是啊,』詹姆一屁股坐了下來,『不過跟著別人的記憶到處跑來跑去累都快累死了,怎麼我們之中還是有個傢伙精神好得不得了?』

『誰啊?』天狼星索性躺在地上。

『喏。』詹姆的下巴點了點靠在窗邊的雷木思,他臉上表情十分複雜,似是同情似是悲憤,好像過往的記憶也因為小女孩的遭遇佔據心頭。

黛安娜默默的坐在窗邊一張扶手椅子上,目光注視著屋外大門,百花爭鳴的春季已經過去了,外頭陽光普照,樹木綠意盎然,草地上鋪滿日光的金色小點,和煦南風吹來,院裡小草跟著擺動搖曳。

但是屋內的溫度宛若冬季,詹姆四人所在的房間是黛安娜父母的臥室,窗簾仍是冬季的厚布,地毯上積了不少沙塵,牆上一副全家福畫像也悄悄的織出一絲絲蛛網,房內唯一的大床上躺著杰森古德‧天上──黛安娜的父親──他的臉色慘白而且全是傷痕,鼻子幾乎全塌了下去,左邊頭顱凹陷,右眼上方有一道可怕的燒傷,他變得非常非常瘦,此刻,他正窩在被窩裡熟睡著。

黛安娜默默地趴到窗台上,等著母親回來。

自從父親被狼人咬傷後,書店的工作也不保了,家裡生計全靠母親張羅,她自己一個人面對出版社代表,討論曾祖父書籍重新出版的事,雖然價格談好,但家裡連一毛錢都還沒拿到。而為了照顧隨時可能出狀況的父親,以及黛安娜的生活,母親根本沒有時間去外頭工作,即使黛安娜向她保證,自己絕對可以照顧自己,不會再發生兜帽男巫那件事了,母親仍不放心。

黛安娜突然跳了起來,蹦蹦蹦跑到大門去。詹姆和彼得連忙湊到窗邊,一個瘦小的黑影冒了出來,那是黛安娜的母親,她手中捧著一包紙包物品,匆匆忙忙的往家走來。

『媽!』黛安娜開心地喊著,想給母親一個擁抱。

『黛安娜,把熱水拿來。』母親沒有理會她的歡迎,自顧自的將那個紙包放在客廳桌上,桌上擺滿奇奇怪怪的瓶罐,全是母親為羅杰古德的傷勢和詛咒調配魔藥的物品。

『喔……』黛安娜失望地說,她走到火爐旁邊,取下鍋子。

『走了大半個村子,還是只有羅梅塔最有人情味,』母親苦笑,『我們可能不能再跟別人借肉要米的了。』

『那是什麼?』黛安娜放好裝著熱水的鍋子,指著紙包問道。

『生牛肉。』母親說,『妳父親現在只肯吃這個。但是我會稍微用滾水燙一下,吃生肉吃太多,不用滿月都會變得嗜血。』

『媽媽,如果家裡有什麼事要幫忙,我可以──』

『妳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讀書。』母親將生牛肉切成大厚片,丟入滾水中,『過些日子我會去霍格華茲爭取教授資格……雖然違反了先祖的初衷,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這世界只有鄧不利多不會為難人,而且願意接受狼人巫師……』

母親把剩下一半的生牛肉包好,然後遞給黛安娜一塊小圓麵包。

『快點吃吧,下午媽媽教妳騎掃帚。』母親微微一笑,幫黛安娜倒好開水後,便捧著半生牛肉走進臥室。

『媽!』黛安娜放下麵包,她知道自己很餓,可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從狼人那件事到現在,她的心情一直很複雜。

『什麼事?』

『我想我還是不要學騎掃帚了,』黛安娜認真的說,『可以教我一些魔法嗎?保護家裡的魔法?我雖然沒有魔杖,可是爸爸斷掉的魔杖我可以把它修好!書上有說過……』

母親搖了搖頭,她淡淡地說:『黛安娜,媽媽跟妳說過很多次,妳是天上家最後的希望,父親會犧牲自己保護妳,就是因為妳是天上家最後一個孩子。媽媽生下妳之後,身體已經不適合再生小孩了……如果……』

母親看向房內床上熟睡的丈夫。

『如果妳父親的狀況無法好轉,為了保護妳、教育妳……犧牲他也不是一條不可行的道路。』

聽到這句話,詹姆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差點衝上前痛扁黛安娜的媽媽一頓,若不是他想起她只是一個記憶,自己根本打不到她,詹姆恨不得把這個女巫打醒。

『你幹什麼啊?』天狼星靠著牆,不耐煩地說,『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沒有啊。』詹姆氣呼呼的說,『你沒聽見她那番話嗎?我實在沒想到……那是她的丈夫耶!她把他當成累贅?說什麼「犧牲他也不是一條不可行的道路」!我最討厭這種想法了!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該死的!死亡根本不能帶來幸福!』

『我不這麼認為,』雷木思靜靜的說,『我被咬過後,我也想過死亡,我的父母為了我犧牲那麼多,而我的死只會換來他們短暫時間的錯鍔與悲痛,他們卻能永遠擺脫我這個累贅,過著平凡的生活──這樣根本沒有什麼不好。』

『你瘋了啊?你如果真的去死,你爸媽才不會因為這樣比較快樂!什麼短暫的錯鍔跟悲痛?對他們來說你的自殺會是他們永遠的痛!他們閉上眼,看到月亮,看到你的照片,就會自責!會認為你的死都是自己的錯!』詹姆咬牙切齒的說,『彼得,你也覺得這世界上有人是該死的嗎?』

『呃,』彼得被嚇了一跳,他似乎希望詹姆不要問到自己,『嗯……我覺得……有時候我也希望那些討厭的親戚死掉……』

『懶得理你們。』詹姆氣極敗壞的坐了下來,『反正自殺跟殺人都不對啦。』

『不要……』黛安娜低著頭,啞聲說,喚住準備叫醒父親的母親。

『嗯?』

『媽媽!』黛安娜一把抱住母親,『不要殺死爸爸!我要你們都跟我在一起!爸爸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聽話不要亂跑,爸爸就不會被狼人咬到了!是我自己太笨,才會跟著那個巫師走……媽媽,妳不可以讓爸爸死掉,這不是爸爸的錯,是我的錯……』

黛安娜的媽媽摸摸她的頭,給予一個微笑後,便走到床邊輕輕搖晃熟睡中的杰森古德。

黛安娜站在臥室門口,整張臉都是淚水,她紅著眼看那與印象中完全不同的父親清醒。

『親愛的,吃飯了。』母親說,她將牛肉放在床頭櫃,『我和聖蒙果的治療師約好,明天早上過去做例行檢查。』

瘦削的父親頂著全身的傷,徒手抓起一大塊牛肉,大快朵頤了起來。母親憐愛地看著他。

盤中的牛肉不一會兒就清光了,杰森古德滿懷希望的看著妻子:『還有嗎?』

母親搖搖頭,杰森古德發覺自己說錯話了,默默低下頭。變成狼人後他的脾氣不僅變差,也會懶得思考,唯一進化的只有四肢以及發達的肌肉,他擔心自己沒過多久就會變成一頭真正的野獸。

『埃達菈,』他喚住正要走出臥室的妻子,『再過幾天就是滿月了,晚上妳還是把我綁在床上好──我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不要那麼充滿「狼性」。』

『知道了。』妻子微笑,笑中全是苦澀,『別忘了明早要去聖蒙果。』

埃達菈牽著愧疚的黛安娜,走出臥室,詹姆等人趕緊跟上,下一秒埃達菈便抽出劍(那似乎是她的魔杖)將門鎖上。接著便和黛安娜一起享用午餐麵包。

『媽媽,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爸爸的魔杖會斷掉?』黛安娜問出自己心裡長久以來的疑問。

『我們回家後發現妳不在家裡非常緊張,妳的爸爸準備到外頭找妳時,一名兜帽男子出現了,妳爸爸以為是他帶走妳的,很生氣的拿魔杖指著他。但那男人驚恐地說自己是外地人──一名旅行巫師(黛安娜驚呼一聲),』母親幽幽說,『他說後面森林裡有狼人,還有一位小女孩,黑髮紅眼。我和妳爸爸很清楚那就是妳,妳的父親著急想往森林跑去時,兜帽男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把抱住妳的父親像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魔杖就因為這樣掉到地上,被慌張的男子踩斷了。』

『那個男巫呢?他後來去哪裡了?』黛安娜的麵包完全沒動過。

『不知道。妳的父親急著要救妳,要我把那個男人帶去村長家,再到森林口等你們……我看他沒有魔杖,要他帶著我的劍,妳的父親卻說自己不會用,轉身就跑,而我想帶那個男人走時,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一定是把我帶去森林的人。』黛安娜眼淚又掉了出來,『他是故意這麼做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黛安娜無法克制地大哭起來,儘管母親怎麼安慰她,哭聲仍在屋內迴盪著。一個五歲的女孩又怎麼能分辨好人壞人?又怎能看出誰有陰謀?又怎能面對家中因自己的疏忽,造成這麼大的變化?黛安娜不停的哭著,把這幾個月來積在眼中的悲傷一次流盡……

她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她一定要保護家裡。不管母親說什麼,只要靠著爸爸折斷的魔杖和豐厚的藏書,即使不去霍格華茲,她也要成為一名厲害的女巫,她絕對不會再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

桌上母親好不容易要來的小圓麵包,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沾滿塵灰。

 

 

費茲羅瓦德‧天上的著作《魔杖製造》攤在書堆的最上層,窗簾緊閉漆黑一片的屋內,黑髮女孩精神百倍的細讀《標準咒語》全系列。詹姆、彼得、天狼星和雷木思全累得靠在牆邊,像發呆一樣看著黛安娜。

黛安娜舉起利用按照《魔杖製造》一書說的修復方式修好的魔杖,嘴中唸唸有詞的覆誦一段咒語。

『好,是「路摸思」沒錯。』黛安娜微微一笑,她認真的喊道,『路摸思!』

漆黑房裡多了一點亮光,對於咒語的成功黛安娜感到非常興奮,她開心的驚呼一聲,隨後又喊道:『吶剋斯!』

『嗯,這個咒語對五歲的女歲的女巫來說,究竟是難還簡單啊?』詹姆有氣無力的問,他的肚子在咕嚕咕嚕叫。

『我好像十一歲才學會這個咒語。』天狼星頭昏腦脹的說,他巴不得鄧不利多快進來救他們出去。

黛安娜似乎很喜歡這個咒語,她不停『路摸思』、『吶剋斯』、『路摸思』、『吶剋斯』、『路摸思』、『吶剋斯』的喊,房間也因此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誰快去阻止她啊……我眼睛快受不了了!』天狼星閉著眼大叫。

『這樣施展魔法不會被魔法部知道嗎?』彼得半瞇著眼問,『她未成年耶!』

『魔法部只知道哪個地方有魔法產生,並不知道魔法是誰施展的,』雷木思似乎很習慣忽明忽暗的狀況,『魔法部應該會以為是天上夫妻施展的吧。』

『黛安娜,妳在睡覺嗎?』她母親輕聲呼喚。

『喔!對!』黛安娜趕緊把書本藏好,並將魔杖小心的放到口袋,『不過我已經醒了。』

『孩子,等會兒媽要帶妳爸爸到山上去,妳也一塊兒來吧。』母親停頓了一下,『妳自己留在家裡,我很怕……』

『好!我也一起去!』黛安娜用極高音調的嗓音回答,聽起來像做錯事的孩子說話一樣不自然。她打開門,接過一籃生肉,母親懷裡捧著一個沉殿殿的布包,天狼星隱約聽見鎖鍊磨擦的聲響。她的父親看起來非常疲憊,他兩邊臉頰都凹了下去,眼睛下方多了比雷木思還要深的黑影。

跟著母親一起走下小丘,沿著磚頭小道來到活米村內部。木製的方塊小屋整齊排列著,大概是夏天午後的關係,戶外看不見太多活動的人影,大多數的孩子都窩在樹蔭下打盹,而院子裡他們的母親,趁著陽光燦爛時曬乾家人們的衣物。一些老男巫坐在屋子外平台上,搖著椅子喝茶聊天,悠閒在整個村子內遊蕩。

黛安娜已經很久沒看見這種景貌了,她開心的左顧右盼,從前她走過這些屋子前時,村人都會對她微笑揮手──現在,雖然大家仍投以眼神注意,但他們臉上掛得不再是笑容,而是一種嫌惡。

『媽媽?』黛安娜捧好那籃肉,往母親身邊靠了一點,她的母親抬高下巴,毫不退縮地繼續往前走。

『出現了,那個死要飯的。』

『喲?旁邊那個人不像人的畜生就是她先生嗎?』

『噓,別亂說話,那傢伙是隻狼人!』

『什麼?狼人?這麼危險的妖怪居然在我們村子裡?』

『她現在要把狼人帶去哪兒啊?也不用鍊子栓著,這樣很危險!鬧出人命她要賠嗎?』

村裡的中年女巫們全停下手邊的工作,或是從屋內鑽了出來,對著天上一家指指點點,彼此交頭接耳,露出既討厭又嘲諷的表情。

『黛安娜,不要看他們。』

『嗯。』黛安娜點點頭,緊盯著前方地板。

幾個小鬼從樹下跑了出來,他們手牽手一邊跳一邊高唱:

 

小狼人、小狼人!

愛吃生肉愛喝血,

每到夜裡她不睡,

一心想毀活米村!

小狼人、小狼人!

住在山丘破屋中,

父是狼人母要飯,

一心想毀活米村!

 

『這些小鬼有完沒完啊?』詹姆越看越生氣,他作勢想打那幾個小鬼,卻撲了個空。

『我從來不知道活米村曾發生過這種事情,』雷木思淡淡地說,『那個村莊給我的印象,一直就是和樂安詳……怎麼會……』

『人本來就會排擠與自己不同類的個體,再加上害怕未知事物的本性,』天狼星打量著只顧著抹去口水的杰森古德,『我想,如果我是這村子的人,也希望他們一家快點離開吧。』

『太殘忍了。』彼得的眼眶含淚。

埃達菈毫不理會村民們的羞辱、取笑,自顧自的往前走,黛安娜咬緊牙關,忍耐不去理會圍著她打轉的那群小鬼頭,不去聽他們一直重覆的無聊歌聲。

 

小爸爸、小媽媽!

快帶兒女逃離家,

狼人一家逛大街,

黑夜就要奪你魂!

小狼人、小狼人!

心狠手辣嘴惡毒,

父母比她更恐怖,

全家想毀活米村!

快點滾出去!

快點滾出去!

為了歡樂活米村,

狼人一家滾出去!

 

小鬼唱完這個段落,屋子二樓的老伯居然灑下一桶冷水,硬生生澆在黛安娜的母親身上。黛安娜終於忍不住了,她抽出口袋裡修復好的魔杖,氣極敗壞的喊道:『你們閉嘴!不要唱了!我們不是狼人!我們也不想毀掉活米村!拜託你們不要再這樣說我們了──』

小鬼們一轟而散,躲在大樹後面吆喝:『有種妳就對我們下咒啊!小狼人!』

『黛安娜!』母親喊住正想衝過去施展咒語的女兒,黛安娜停下腳步,噙著淚看向前方處變不驚的母親,『妳哪兒來的魔杖?』

『我……』

『埃達菈?』一旁的酒吧走出一位美麗的紫袍婦人,她拿了塊乾淨的布替母親擦了擦,『哎,弄得全身是水……』

『不用了,羅梅塔,』母親撥開婦人的手苦笑,『謝謝妳。』

『也許,妳們真的需要考慮一下,妳們母女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啊!』羅梅塔說,『村裡的人無法容納妳們一家子了,每回滿月的狼嚎,讓大家既擔心又害怕……』

『謝謝妳的關心,』母親牽起黛安娜,看著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先生,幽幽地說,『我們會想辦法的。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到山上去。』

母親說完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站在三根掃帚外的羅梅塔很快就被村民們團團圍住,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為了村子、也為了自己的生命擔憂,孩子們繼續唱著自己編寫的歌謠,越唱越快,越唱越起勁兒。

 

 

詹姆是被門外的吵雜聲吵醒的,天上太太帶著女兒黛安娜回家後,這四位誤闖記憶的男孩便倒在黛安娜臥室的地板睡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在記憶裡待了多久,饑腸轆轆全身疲憊,不停看到這家人的悲慘遭遇,加上不曉得該如何離開這裡,他們四人失去原有的活力,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現在幾點了啊……』天狼星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

『我的午餐、我的晚餐……不要飛!不要飛啊!』彼得窩在外套下悶嗔著,天狼星無奈地給了他幾巴掌,彼得才從美夢中驚醒,『啊,原來是夢。』

『哎,小彼得,你喲。』天狼星嘖嘖了幾聲。

『外面怎麼這麼吵?』倚牆而睡的雷木思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想透過窗簾間的縫隙觀看。

『怎麼樣?有什麼東西嗎?』詹姆也走了過去,窗外一是片漆黑,卻有點點火光從山丘下慢慢往屋子這兒接近,數量還不少。

『看起來好像要舉辦慶典一樣。』彼得說。

『那個小女孩呢?』天狼星問。

『在床上。』雷木思指了指床,棉被後一雙大眼睛睜得好大,似乎想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詹姆靜靜地說,就在這個時候,臥室的門打了開來。

『黛安娜。』她的母親走進來,手中拿著那支用來施咒的劍,她給了女兒一個緊實的擁抱和一個深刻的吻,『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媽媽?』黛安娜問,『我不能跟妳一起去嗎?』

『妳留在這裡。』她的母親微微一笑,關上門後,用劍敲了門鎖幾下。

『她把門鎖起來了。』彼得恐慌地說。

穿著睡衣的黛安娜先是轉動門把,發現門上鎖後,便跑到窗邊,透過窗簾偷看屋外大門的狀況。

院子裡站了一票村人,他們手中都拿著魔杖和火把,大部份都是年輕的小夥子或是高壯的中年男巫,幾個村中法術高強的女巫也在裡頭,黛安娜還發現了一身紫衣的羅梅塔夫人,她看起來滿臉無奈。為首的是活米村村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巫師,他領頭敲了敲房門,等待埃達菈現身。

她的母親,右手緊握銀劍,一身黑袍,出現在門口。

『這麼晚了,不曉得眾位來拜託天上家,有什麼要緊事?』埃達菈輕鬆地說,但也沒有緩和現場氣氛,村民不發一語,只見村長舉起左手,隊伍最後,三位男巫推著一輛木板車出現,雷木思倒抽了口氣──木板車上躺著一具小男孩的屍體,他身上全是爪子傷痕,脖子被利牙扯開,只靠殘存的肌肉纖維連接著,血染紅了整輛木板車,男孩的父母站在村長旁邊,大聲地哭泣。

『這……』埃達菈瞪大眼睛,『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想妳很清楚吧?』一位胖女巫大吼,『妳看這咬痕,妳看這個爪印!這麼殘忍的屍體世上只有一種東西幹得出來!那就是──狼人!

雷木思往後退了一步,若不是天狼星扶住他的肩膀,他差點就支持不住倒地了。

『殺狼人!殺狼人!』在場的村民揮舞著魔杖高喊。

『不可能,我把杰森古德關進好幾哩外的山洞內,而且我用了鎖鍊還有魔法鎖住他呀!即使狼人再怎麼力大無窮,也不可能逃脫,更不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跑到這裡……』

『天上太太,妳想狡辯嗎?』喪子的男巫哭喊,『妳根本能夠控制那頭狼人!妳是心存恨意,恨我們一家拒絕借妳們食物才會對我兒子下手!我們只有一個兒子!妳把兒子還給我啊!』

『上個月休西斯先生也是因為拒絕借食物給妳,妳那個親愛的狼人先生就到人家家裡胡鬧,妳還說妳不能控制狼人?妳這個來自東方的小魔女,其實是黑魔法的支持者吧!』那位胖女巫惡狠狠地說。

『殺狼人!殺狼人!』

『對呀,前幾天我家的羊和雞無故死光,身上的傷都跟這孩子的一樣,』一位老巫師說,『我看狼人是吃膩了畜生,開始攻擊我們人類了吧。』

『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

『夠了!』埃達菈大聲吼道,『你們一直指控一直指控,到底是要我怎麼樣?要我們一家離開,對吧?好,村長,明天天一亮,我立刻帶著我的丈夫和女兒離開這兒!請你們就別在把那麼多莫須有的罪名加在我丈夫跟我身上了!』

『不,埃達菈,這不是莫須有的罪名。』村長先生不急不徐地說,『是羅梅塔親眼看見妳的丈夫變身成狼人,咬死這位無辜的孩子的。』

『羅梅塔?』埃達菈訝異地看著她,羅梅塔夫人沉著臉,緩緩地點點頭,『這不是真的……』

『若不是羅梅塔機靈,沒嚇跑那頭殘忍的狼人,我們怎麼可能抓得到他呢?』一位全身肌肉的巫師說。

『你們抓到他了?』埃達菈瞪大了眼睛,『他在哪裡?』

『在下面廣場呢,』一位年輕的女巫媚笑著說,『看見那兒火光了吧?全村剛才一致通過,要燒死那頭狼人。』

趴在窗台的黛安娜聽到這句話,整個人跌坐在地,她的身體不停發抖。

『不──』埃達菈有氣無力地喊,她抓住村長的衣袖,『你不能殺他,你們不能殺他!他……他雖然是狼人,但平時他還是普通的人啊!求求你們不要殺他,我們一家子現在就走!現在就離開活米村……』

『我們怎麼可能讓你們一家走呢?』一位黑人男巫說,『放你們去害其他無辜的人類嗎?捉住她!』

一票男巫湧了上來,他們下咒讓埃達菈繳出那把劍,又變出鐵鍊、繩索綁住她。埃達菈跪倒在地,像失去靈魂的玩偶任憑所有人擺佈。屋內目睹這一切的黛安娜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她示圖敲破早被母親下咒的窗和門,示圖逃出被反鎖的屋子,她在屋內呼喚著父母,大哭起來。

『為什麼……村長?』埃達菈幽幽地問,『為什麼要連我都抓?』

『我剛才沒有說嗎?』村長清了清喉嚨,『我們能抓到你先生,多虧一位路經此地,在活米村休息一晚的年輕巫師,他法力高強,輕鬆地制服了狼人,還告訴我們──這隻狼人早被人下了咒,有人在背後控制,他才會跑進村內害人……』

『那個控制狼人的傢伙就是妳!』喪子的男巫咆哮道,『妳也應該一起接受火刑!』

『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

村民們全都高舉雙手,一聲聲呼喊響徹雲霄,埃達菈跪在地上,看著這些曾經是好鄰居的男巫女巫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求饒嗎?又有人相信她嗎?她逃得過這一場火刑嗎?雖然一般的火刑,只要以簡單的凍火咒就可以逃避了,可是,那一位來自外地的巫師……

來自外地的巫師?

不可以!村長!你們不能相信那個巫師的話!』埃達菈像發瘋一樣狂喊,身體不停掙扎,想掙脫身上所有的束縛,『那是陷阱!就是那個外地巫師害杰森古德被狼人咬的!對、對了,把他放到村子的也是那個巫師!不要相信他!

『把她的嘴堵住。』村長默默地說,『將她帶到廣場去……火刑,就要開始了。』

『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

『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

『媽媽!』黛安娜在屋內哭喊,『不要──』

舉著火把的村民們越走越遠,小小火點聚集在山下,火光將夜晚照射的有如白晝一樣。天狼星皺著眉頭,彼得緊捉住他的袖口,詹姆氣得咬牙切齒,雷木思看著哭泣的黛安娜默默地嘆了口氣。

『我要出去,我要找爸爸跟媽媽,』黛安娜拭去眼角的淚水,開始在房內奔波,『我要出去,我不要一個人活下來,我寧願跟爸爸媽媽一起被燒死!』

她搬出一大堆書,翻查著一本本《標準咒語》,她的右手緊握那一支修復過的魔杖不停發抖,她的嘴裡不停重覆著『解鎖』這個詞。

阿咯哈呣啦。』雷木思輕聲提醒,『用這個咒就可以打開了。』

『快一點啊!哎呀!快一點嘛!』詹姆來回踱步,像老太婆一樣碎碎唸,『拜託妳,小妹妹!快一點好不好?』

『別急嘛,這不過是一個記憶。』天狼星靠在窗邊,遠眺發亮的廣場。

『一個非常寫實的記憶。』彼得害怕地說。

『找到了!』黛安娜跳了起來,她跑到門邊,用那支破舊的魔杖,大聲地喊道,『阿咯哈呣啦!

門硬聲彈開,黛安娜像小貓一樣敏捷靈巧地鑽了出去。詹姆四人互望一眼,他們也嗅出故事走向終點的味道了,彼此點了點頭,大步地邁出『尖叫屋』。

 

 

『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殺狼人!』

腳步,停下。

『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

如海一般的火。

即使被火包圍,黛安娜的心,仍是冰冷的。

全村的人像在開嘉年華舞會一樣,像在慶祝什麼一樣,所有人放棄睡眠,聚集在廣場上,每個人手中都握著魔杖,魔杖不停放射出煙火般的火花,紅的、藍的、綠的、黃的,當它們遇上易燃的草堆時,宛如火山噴燄的火蛇竄出,一條一條地攀上佇立在那兒的木頭。

十字架般的木頭,一端綁著失去意識,有如成狼一樣的怪獸,一端綁著對天嘆息,已經沒有靈魂的女巫。

村民唱歌,村民跳舞,村民呼喊,連屋內熟睡的孩子都跑了出來,像白天時一樣繞著圓圈,唱著『小狼人』歌謠。

黛安娜的肩膀垮了下來,這群人不僅奪走她生命最重要的事物,甚而遺忘了她的存在,他們不把自己綁上火刑台,不把自己推入火坑,彷彿自己是個與這一切毫無關係的路人,能夠擁抱自己的父母在自己面前被火燄吞噬。

『不要……』黛安娜沒有力氣哭喊,她坐在因為火的高溫,而變得相當溫暖的磚頭地上。

『村長!一般的火根本燒死不死他們啊!』

『你們看,那個妖女毫髮無傷,還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諸位不用擔心。』

『這個聲音?』黛安娜抬起頭,看到另一邊的高台上,一位年輕男子和村長站在一塊兒,他的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像是鱗片的皮膚放出妖異的綠光,好看的英俊面孔因為火光而變形的更嚴重了。

『是那個混蛋!』詹姆氣極敗壞地說,『是騙這丫頭離開家的混蛋!』

『他到底想做什麼?這一切就是他搞出來的吧?』天狼星生氣地說。

『快點來什麼人都好,快來救她的爸媽。』彼得也哭了出來。

『狼人是一種黑魔獸,這名女巫能夠控制牠,必然修煉了許多黑魔法。一般的火燄既然燒不死任何巫師,更別說是黑魔獸和黑女巫了。』男子走到火刑台旁,他拿出自己的魔杖,嘴角微微上揚,『我旅行各地,自然也修煉了不少魔法,要破解黑魔法或是對付黑魔法,這類小本事我也學了一些……』

黛安娜的紅眼裡,另一道火燄在燃燒。

『要對付這對夫婦,只有一個魔法。』男巫放出笑容,魔杖直指乾草上的火燄,冷冷地喊道,『靼剋伐爾靼剋拋爾!』

燃燒的火燄瞬間染黑,熊熊黑火宛如一條巨蛇盤旋,廣場所有的光明全數消失,唯一的光線只剩那帶來怪異色彩的黑火,一點一點地爬上天上夫妻的身體,一點一點地燒穿他們的衣物、毛髮,然後是皮膚。黛安娜哭喊,村民們停止歌唱,他們聽見埃達菈痛苦的哀嚎,聽見杰森古德的呻吟,詭異的風改從西風吹來,颳起秋季才有的落葉,以及沙塵。

黛安娜手中的魔杖滑落,她想撿起它時,一雙黑色的靴子踩住了那根魔杖,她抬起頭,看見那名可恨的旅行巫師,黛安娜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害我爸媽?為什麼要殺我爸媽?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男巫帶著微笑,一把捉住她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親愛的黛安娜‧天上Dianna Insky),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就要一起生活了。我先自我介紹,我叫作「湯姆‧瑞斗」。我自己很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如果妳願意的話,妳可以稱呼我為「佛地魔」。』男巫靠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

『湯姆……』雷木思悄悄地覆述著,『佛地魔……』

『你──為──什──麼──』黛安娜的臉腫漲,看起來快要不能呼吸了,所有村民的注意力都在闇火刑上,沒有人注意到廣場外圍,那位英雄巫師的怪異行徑。

『很簡單,我想要妳。』湯姆笑著說,『我需要妳這個孩子。

他拿出魔杖,對著黛安娜的額頭。

『看著父母死去,看到人類的自私,很痛苦吧,小黛安娜?還是我掐住妳的氣管比較痛苦呢?妳看,妳的爸爸媽媽都在受苦呢!受比妳還要痛的苦。』湯姆甜膩地說,『我現在就讓妳忘記這一切的苦痛,好吧?』

『不……不要……』黛安娜的臉上盛滿淚水。

湯姆‧瑞斗的魔杖用力地戳入她的太陽穴,些微的血滴了下來,當他將魔杖抽回時,一道銀白色的物體跟著被拉了出來,那和詹姆他們在那個盆子看見的物體是一樣的東西。湯姆一把將黛安娜摔在地上,接著從旅行斗篷中掏出小瓶子,將銀色東西放了進去,隨後,他走到全身無力的黛安娜面前。

『從今以後,妳不再是黛安娜‧天上。』他柔聲地說,蒼白的手撫過她佈滿冷汗的額間,『妳是我的女兒,妳的新名字是──艾蜜莉‧瑞斗。』

詹姆、天狼星、彼得全倒吸了口氣,雷木思默默地低下頭,當黛安娜聽見自己的新名字後,她便昏了過去。

忽然,一條綠色的蛇滑行過來,牠對著湯姆‧瑞斗嘶嘶叫幾聲,湯姆皺起眉頭,輕易地將黛安娜抱起,青蛇也爬到他的肩膀上,湯姆高舉魔杖,一眨眼人就消失不見了。

『我想,這就是我們會跑進這個記憶的原因。』天狼星指著地上那個裝著銀色物質的小瓶子,又指指從村口現身的高瘦老人。

鄧不利多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逐漸熄滅的黑火,以及燒成白骨的天上夫妻,帶著複雜表情的他,發現地上那只小瓶子,輕輕地捧起,放在掌心中端詳……

一股騰空的感覺爬上詹姆四人,所有的畫面融解成色塊,幾秒間,他們便摔回熟悉的圓形辦公室,另一位鄧不利多捧著熱茶微笑看著他們,沙發上,擁有黑髮紅眼的艾蜜莉,一如往常冷著臉打量他們。

『教授!』詹姆率先跳了起來,『我們不是故意的──』

『──那個盆子沒有收好──』彼得緊張地說。

『──我們才會莫名其妙被吸進去。』天狼星忙著撥弄自己的頭髮。

『是我太疏忽,沒有把「儲思盆」收拾好。』鄧不利多和藹地笑著,他揮了揮手,『不用在意。』

『喔?我倒是挺在意的!』艾蜜莉冷冷地說,但因為用力過猛,她痛苦的咳了幾聲。

『艾蜜莉!』

『教授!他們看的是我的記憶!』艾蜜莉喊道,『我一點都不想讓別人知道,特別是這四個傢伙!誰知道他們會在外面怎麼樣亂說?誰又知道他們天才的腦袋到底能不能理解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艾蜜莉,』鄧不利多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冷靜下來,『我會負起責任,把一切的事情解釋給他們聽──』

『不要。』

『──如果妳要親自解釋,那再好不過。』鄧不利多微微笑,『妳的記憶,或許和妳的夢、妳的昏厥有關,我相信,在場一定還有另一個人夢到相同的東西。』

天狼星打了個冷顫,他很希望是自己的錯覺──鄧不利多似乎對他眨了眨眼睛。

『好吧,四位找個地方坐下吧,你們也餓壞了。』鄧不利多變出一些餅乾和三明治,他看了一眼窗外,『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艾蜜莉氣呼呼地跳下沙發,她走到辦公室的另外一邊,隨意取了一本書翻閱,似乎想逃避鄧不利多接下來的談話內容。鄧不利多瞄了一眼艾蜜莉,淡淡地說:『時間,應該足夠。』

詹姆、雷木思、彼得和天狼星肩並肩坐在原本艾蜜莉躺臥的沙發上,四人原本扭扭捏捏,想在鄧不利多面前表現出「好學生」的模樣,但是一看見食物,他們便望了矜持,狼吞虎嚥了起來。

艾蜜莉冷冷瞪了他們一眼,又將自己的臉進書裡。

『沒關係,盡量吃,吃不垮的。』鄧不利多微笑地說,『要看這麼冗長的記憶,肚子鬧空城記是很正常的。』

『教授,你要跟我們解釋什麼啊?』詹姆把最後一塊三明治塞進嘴裡,對著鄧不利多傻笑。

『關於你們剛才看的記憶,』鄧不利多的藍色眼睛微微飄向艾蜜莉,她立刻將身體轉了方向,面向窗外,『你們應該知道是屬於誰的了?』

『是艾蜜莉小時候的記憶。』雷木思微微點頭,彼得楞了一下迅速搖頭,天狼星冷不防的往彼得的頭打了一掌。

『我剛才說得那麼大聲,會不知道還真奇怪呢。』艾蜜莉冷冷地說。

『這種事還要妳說嗎?全天下有黑髮紅眼的就只有妳一個人,白癡都看得出來好不好。』天狼星不滿地說。

『可是!我不知道啊!』彼得似乎聽出自己被天狼星歸為比白癡的等級還低,連忙跳起來說,『那個小女孩姓天上耶!她叫作黛安娜,我又不認識半個黛安娜……』

『如果繼續爭論這個話題,我就算花四五個晚上也解釋不完。』鄧不利多說,『唯一可確定的事是──艾蜜莉原本就是姓天上的,黛安娜‧天上是她原本的名字。』

『教授,』雷木思放下紅茶,『黛安娜的曾祖父──是不是我們黑魔法防禦術課本的作者,費茲羅瓦德‧天上?』

『是的,雷木思。』鄧不利多緩緩地說,『《面對黑魔法:你該如何自保》是費茲羅瓦德一系列創作中最基礎的一本,往後的作品所探討、提及的內容,就算是成年巫師,我敢說有一半以上的人是無法完全明白當中蘊涵的深義。也因此,費茲羅瓦德當初抱持著救世思想而創作的書籍,在那時並不受大家重視,從此之後他忿而不再出版這系列書──這是很可惜的事。』

『可是最後杰森古德,咳,我是說黛安娜的父親,』詹姆瞥了瞥窗邊的艾蜜莉,『不是為了保住書店的工作,而決定要出賣祖父的智慧嗎?這樣做太過份了吧。』

『不、不不,詹姆,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樣,』鄧不利多擺了擺手,『我想,我必須稍微解釋一下天上家族的來龍去脈,否則你們無法瞭解那一段記憶的重要性……』

『天上家族很厲害嗎?』彼得默默地問。

『我們家是古老的魔法家族,我倒沒聽過這麼一個家族。』天狼星聳聳肩。

『你還敢說呢。』艾蜜莉突然小聲地說。

『喂,別以為講那麼小聲我就聽不到。』天狼星惡狠狠地回嘴。

『好了啦,天狼星。』雷木思抓著天狼星的衣袖,他一副恨不得把艾蜜莉丟出窗外的模樣。

『實際上,天上家族是世界上最早的巫師家族。』鄧不利多平靜地說。

『什麼?』天狼星跳了起來。

『這太扯了吧?』詹姆抓了抓亂髮。

『聽我說,』鄧不利多又擺了擺手,要他們坐好,『關於巫師血統的起源,一直是魔法史界萬年爭論的問題,但是歷史上所記載最早的巫師家族,的確是天上家族,而天上一族也是唯一一直存留至今的上古魔法家族。』

『我們知道奧利凡德在西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創立,而霍格華茲的創校者們活躍於十世紀左右,偉大的魔法師梅林在西元五六世紀輔佐亞瑟王……但是天上一族的血統可以一直追溯到人類剛出現的時代。那時沒有信仰,人們相信世間萬物都擁有靈魂,草有草之精靈、火有火精靈,能主宰一切的便是天神,為了與神靈溝通,第一位巫師就是在此出現的。根據史書記載的古老傳說,這位巫師擁有長生不老之身,直到某次天將降下災難時,巫師刺穿自己的胸膛,掏出心臟,再將心臟分割成十三塊拋向大地,便成了歐洲魔法血液的根源。』

『有沒有這麼厲害啊……』詹姆說。

『就說是傳說了啊。』雷木思淡淡地說。

『失去心臟的巫師飛向天際,以肉身阻擋了即將降下的災難,而他唯一的子女在他死後,便搬遷至希臘雅典定居,之後遷徙至羅馬。這個家族以他們的魔法到處幫助麻瓜,卻不願意將魔法教給有潛力的人。到了大約與霍格華茲創校者同個年代時,這個家族來到今日的蘇格蘭定居,也正式以「天上」(Insky)為姓──當初巫師之間並沒有任何姓氏來區分,多以名互稱,而「天上」的由來是為了紀念祖先飛向天際,擋住災禍。』鄧不利多停了一會兒,又不急不徐地說,『天上家族的名聲在魔法史界非常知名,很多符咒最初都是從天上的祖先留傳下的書籍中尋找到的,而我們不知不覺地使用了那麼久,卻從未思考符咒是由誰發明、創造的。這或許跟天上家族的古怪行徑以及之後發生的巨變有關。』

『古怪行徑?』詹姆重覆了這個詞,然後再次偷看艾蜜莉,忍不住笑了出來,『可以想像。』

『所謂的古怪行徑,是指天上家族反對魔法教育嗎?』雷木思問道。

『是的,我想你是從剛才記憶中天上夫婦的對話聽出來的吧?』鄧不利多微微一笑,『天上家族擁有最純正的魔法血液,因此我們現在有許多被歸為「天賦」的能力,在以前的天上家族中根本不算特例,他們幾乎天生就都是變形師、天生便擁有預知能力、而且壽命比一般巫師要長了許多許多……當霍格華茲的四位創校者決定要建造霍格華茲,來作育英才時,天上家族的成員早已看見他們的未來。天上家族始終相信人類是自私的、擁有無限的欲望,懂得越多只會帶來越多災難,有了力量便想要更大的力量,所以天上家族選擇封閉自己以及他們的知識,反對任何的非血緣傳承……』

『看來那些無聊的純種混種爭論根本是從他們開始的嘛。』天狼星扮了個鬼臉。

『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的封閉也使得自己家族內的特例跟著封閉了──天上家族的血液無法跟任何非純種巫師結合,他們若是跟麻瓜、或是混種的巫師結婚,所生出來的孩子便會罹患不明重病而死。這個狀況有人解釋成遺傳疾病,有的人則說是天上家受了詛咒。特別的是,天上家從未出現過爆竹,血統十分純正且法力高強,加上婚配的限制,也因此後代子孫數量越來越少。』鄧不利多站了起來,『他們便以為全世界的巫師都跟他們一樣,為了防止家族滅絕,他們封閉自己,畢生保護著天上家特有的魔法、知識、書籍,畢生反對任何的混種行為以及教育行為。』

『天上家擁有強大純淨的特別血統,當中巫師身份者天份極高,多為巫師世界中頂級人物。』鄧不利多開始踱步,他的語氣漸漸沉重,『天上家的沒落,除了後代越來越少外,在費茲羅瓦德‧天上五十歲時,發生一件影響家族的大事。』

窗邊的艾蜜莉顫抖了一下,詹姆發現她已經不再注意手中的書,而將視線投向鄧不利多。

『費茲羅瓦德有四位兒女,一女三男,在么子凱‧天上成年時,另一個魔法家族竟然來到天上家,掀起一場小型戰爭……那個家族掀起戰爭的原因我並不清楚,或許是跟天上家豐厚的魔法知識有關。人丁力薄的天上家即使每個人法力再高強,但面另一個組織巨大的魔法家族,仍節節敗退,長久居住的宅邸因此毀壞,許多書籍因此燒燬,費茲羅瓦德和長子提、么子凱都喪失生命……長女西在戰爭前嫁至法國而逃過一劫,唯一存活的只有杰森古德的父親──杰‧天上。』

『是哪個魔法家族這麼無聊啊!』詹姆不屑地說,『為了魔法去毀掉一個家族?』

『這件事我好像曾在書上讀過……』雷木思沉吟道,他的目光緩緩飄向身旁的夥伴,『天狼星,你沒聽說過這件事嗎?』

『沒有。』天狼星搖搖頭,『你也知道我不喜歡跟家裡的人打交道。』

『我以為你聽說過呢,』鄧不利多停下腳步,藍色眼睛緊盯著天狼星,『殲滅天上家族的那個家族,姓氏是布萊克。』

艾蜜莉膝上的厚書應聲掉落,她的眼睛有如銅鈴般瞪大,半開的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原本不把鄧不利多的話放在心上的天狼星,也突然坐直身子,詫異地看著艾蜜莉。

『布萊克家與天上家在上個世紀就是世仇了。』鄧不利多簡單地補充道,他不管現場狀況有多凝重,仍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活下來的杰有一對子女,兒子是艾蜜莉的父親,另一位潔西碧茲‧天上嫁給了麻瓜,最後一家感染重病而死。』

『我和我的父母,一直都住在活米村裡。』艾蜜莉突然回過神,平靜地說,『老實說,我已經忘了和他們生活時所有的記憶了。這些事都是從鄧不利多教授這兒聽到的……』

『我的父親在倫敦的書店擔任小職員,週末才會回家和我們團聚;我的母親是一位遠從東方,獨自來到英國居住的女巫,我有一半東方人的血統。』她跳下椅子,將書放好,安靜地說著,彷彿在談別人的事一樣,『我們一直都過著平靜快樂的日子,之後發生了你們剛才看到的那些事。我被那個人帶走,他消除了我所有的記憶,身為天上家最後一名子嗣的記憶。』

『那個人帶走妳的人到底是誰?』詹姆問,『他到底為什麼要帶走妳?』

『為了我的血吧。』艾蜜莉苦笑,『誰叫我是最後一個天上家的人呢?不過我倒是沒有預知跟變形的天賦啦……』

『只要肯作些功課,巫師們都會發現天上家是最有潛力的巫師,施展的魔法效果比一般巫師大上許多倍。』鄧不利多坐了下來,將已經見底的碗盤又填滿滿滿的食物,『湯姆正是為了妳的血,才會千方百計帶走妳。』

『所以妳從五歲開始一直到十歲都在那個人家度過?』雷木思有些訝異。

『是呀,我失去了記憶,我還一直以為他是我父親呢。』艾蜜莉呵呵笑了起來,笑聲有些哽咽,『在我逃出瑞斗家前,他逼迫我學習各種魔法,尤其是古老魔法與可怕的黑魔法,因為天上血統的關係,我很容易地學會了……他待我還不錯,很照顧我,只是……我終究發現了他殺害我父母的事情,以及……』

艾蜜莉突然不再說話,她默默看著鄧不利多。

『以及什麼?』彼得問。

『沒什麼,』艾蜜莉聳聳肩,『總之我逃出那個地方,遇上鄧不利多教授,所以我就到這邊唸書囉。』

『你們還沒回答我們啊!到底那個戴兜帽的人是誰啊?』詹姆沒好氣的說。

『湯姆‧瑞斗。』雷木思說。

『啥?』詹姆和天狼星同時看向雷木思。

『那個人是湯姆‧瑞斗,』雷木思斬釘截鐵地說,『剛才教授說到「湯姆是為了艾蜜莉的血」,而艾蜜莉姓瑞斗!另外在記憶裡,兜帽男子也是這樣跟艾蜜莉介紹自己的!』

『你是說他靠在艾蜜莉耳邊私語的內容嗎?』詹姆吐吐舌頭,『為什麼我都聽不到……』

『湯姆‧瑞斗又是誰啊?』天狼星撥了撥瀏海,『真是沒有特色的名字。』

『湯姆自己也這麼認為。』鄧不利多微微一笑,為自己倒了一杯紅茶。

『啊啊!』詹姆像發現什麼一樣大叫,『我們聽過這個名字!還看過這個人啊!』

『什麼啊?』天狼星轉向彼得,『你有印象嗎?』

『第一次聽到……』

『你們記憶力有這麼差嗎?看來你們都該買一個儲思盆了!』詹姆大叫,『你們忘了我們進去范拿思公爵的記憶時,和他一起跟著葛林鐸華學魔法的那個年輕人!就叫作湯姆‧瑞斗!』

『這麼說我也想起來了,』雷木思說,『教授,在那范拿思的記憶裡,葛林戴華德也說他不信任湯姆‧瑞斗。』

『對呀!湯姆‧瑞斗會為了自己而讓世界大亂!』詹姆仍吼叫著,『難怪他要抓走瑞……我是說艾蜜莉!』

『呵呵……』鄧不利多放下茶杯,笑了起來,『你們的想法很有意思,但是這種事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在他沒有任何動作前,我們不能隨便妄下斷語。』

『可是一個想要讓世界大亂的人又不會跑到魔法部部長辦公室說他要毀了魔法世界。』詹姆不悅地說。

『就算湯姆‧瑞斗要出來選魔法部長也不關你們的事。』艾蜜莉冷冷地說,她拿了另一本書走向門口,『教授,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這裡有四個笨蛋在場,我想你要問我的事改天再談好了。這本書我先借走囉。』

艾蜜莉話一說完,便消失在門外,留下四位一心想拯救世界的傻子楞在辦公室內,不知如何是好。

『嗯,已經快要四點了。』鄧不利多掏出魔杖,輕輕一揮清除了桌上所有的食物、碗盤與殘渣,『我就別再耽誤你們呼呼大睡的時間了。』

『謝謝教授。』彼得打了個哈欠,迅速站起來,『教授晚安。』

『小彼得你想睡想到昏了啊。』天狼星拎著彼得的衣領,怕他直接把辦公室地板當成床。

『教授,我還有很多地方不懂啊!』詹姆大聲地說,『那個湯姆‧瑞斗一定有問題,要趕快把他抓起來啊。』

『詹姆,幾個小時前魔法部的行為你忘了嗎?在沒有證據證明前都是無罪的。』鄧不利多幽幽地說,『而有些證據真偽難定……關於湯姆……這件事你們就別再提了。』

『可是,』雷木思說,『教授,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們這麼多?這些事情我們應該沒有必要知道啊。』

『如果你們沒有跌入艾蜜莉的記憶,我自然不會和你們解釋這麼多。為了避免造成誤會,也是為了避免艾蜜莉真的把你們丟進湖裡……』鄧不利多和藹地說,『另外,就是你們去年的表現,你們是范拿思公爵選擇的人。當然還有第三個原因……』

鄧不利多湛藍的眼睛又看向天狼星,他柔聲地說:『只是,我還不確定,無法明確地告訴你們。』

四個人面面相覷,一下子知道太多事情,就像上完一堂額外的魔法史課一樣頭腦昏沉反應不過來,對於鄧不利多行動的原因完全摸不著頭緒。

『晚安了,四位。祝你們有個好夢。』鄧不利多站起來辦公室的門應聲打開,他敞開手說,四人這才含糊地道了晚安,一步步走出辦公室。

『你似乎不該告訴他們這麼多。』牆上其中一幅畫說,『他們都只是不相關的孩子。』

『不,他們絕對不是不相關的人。』鄧不利多微笑,『范拿思公爵選擇詹姆‧波特為他的寶藏繼承者一定有他的原因;雷木思‧路平對於擁有相似過往的艾蜜莉有著一定的憐憫與關懷;彼得‧佩迪魯是他們的好朋友,不管去哪兒都形影不離;最後,除非是我弄錯了,不然也是布萊克家族一員的天狼星,一定也夢過和艾蜜莉相同的祭典……』

『你想讓那群小鬼阻止祭典嗎?』另一個畫像說,『阿不思,你太天真了。』

『就連我自己對祭典都不甚瞭解,怎麼可能會讓年輕的學生去阻止呢?』鄧不利多摘下眼鏡,『我所知道的相當有限……祭典一定要有祭品,夢到祭典的人之中一定有人是祭品候選人……』

一些睡眠中的畫像全都清醒了,他們聚集到最靠近鄧不利多的畫框,爭先恐後地聽他說話。

『那四個孩子在霍格華茲有著非凡的影響力,他們不守規則的四處冒險,或許能夠打聽到一些不尋常的事情。』鄧不利多走到儲思盆旁,拿起魔杖戳弄自己的太陽穴,一條銀白色的物體被拉了出來,像羽毛一樣飄進盆中。

『而且……你們發現艾蜜莉的改變了嗎?我以為她會氣極敗壞的在辦公室裡亂摔東西,阻止我講那麼多關於她的事……』鄧不利多淡淡地說,『能讓艾蜜莉遠離瑞斗這個名字的束縛,更能去接近其他學生,她才能從復仇的生命中走出來。』

他再度將魔杖擺到太陽穴邊,再一次拉出一條嶄新的、發光的記憶。

『遠離復仇的生命,心中存有的愛的話,湯姆便無法再次帶走她了……』

飄飄然的記憶發著銀光,照亮鄧不利多臉上的縐紋,以及藍色眼睛中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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