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課  不管啥時考試學生都不能有異議=

    

 

 

 

我在冰箱裡翻找到一罐幾天前還沒開瓶的含糖綠茶,洗了老爸的馬克杯和客用玻璃杯,注滿蜂蜜色的綠茶後小心翼翼地端了出去。

老爸坐在他慣坐的那張沙發上,一臉凝重地瞪視著茶几上的煙灰缸。臉上帶著自然淺笑的祭泠,雙手搭著膝蓋,坐在老爸左手邊靠牆的沙發上,兩人之間形成一道隱形的九十度直角。

家裡總人數難得超過兩人,讓明亮的客廳裡多了點生氣,但是氣氛卻比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時還要凜冽嚴肅。

我忍不住嘆了口長氣──到底為什麼老爸會認為祭泠是我的男朋友啊?

把兩杯飲料分放到他們面前後,我拉著小板凳坐到祭泠對面,不好意思地對祭泠使眼色表示歉意,但他看起來卻很高興似的,不停地搖頭擺手示意我「別擔心」。

然後,進門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老爸終於開了金口。

「頭髮。」老爸的目光銳利地掃到祭泠的銀髮上,「不行。」

哎……老人家果然還是喜歡看起來忠厚老實乖乖牌的男生啊,雖然祭泠看起來個性很好,但是頂著一頭銀白色飄逸頭髮,又有點不分氣候地奇裝異服,三十歲以上的成年人應該都無法接受家裡小孩和這種人交往吧……

不對啊!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啊?誰要跟祭泠交往了?嗚哇哇哇現在不是思索未來丈夫外型和觀察父親反應讓他有個好印象的時候了!我必須趕快跳起來解釋,說清楚我跟祭泠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才行!

「那個,」我吞了口口水,戰戰兢兢地開口道,「爸……」

「這不是染的,唐爸爸。」祭泠挑起一根閃亮的銀白瀏海髮絲說,「是少年白。」

嗚哇!祭泠那個笨蛋!幹嘛回我爸的話、幹嘛回我爸的話、幹嘛回我爸的話啊啊啊!現在不是討論頭髮的時候了!而且哪有人少年白成這樣還會發光啊?

「不是髮色,」老爸表情沒有變化,但他卻抬起手把自己的烏黑的瀏海往後撥,露出反射著日光燈光線的光滑額頭,「髮線太低。」

「髮線太低?」祭泠愣了一下,他苦惱地撥撥瀏海,試圖想看見自己髮線位置到底在哪裡。

「髮線太低,等於不禿,」老爸繼續用平淡無奇的語言說著,並拿起馬克杯輕啜了點綠茶,「不禿,等於無財。無財,等於困苦。困苦,我女兒不能嫁給你。」

這什麼奇怪的面相解說和邏輯推論啊?一般男人不是都很擔心自己頭髮掉光變禿頭嗎?為什麼我家老爸的選女婿要求之一是「禿頭」?那我乾脆去外面找的六十歲以上,頭髮都掉光光的大叔嫁掉算了!話說回來,祭泠根本就不是我男朋友啊,人家什麼話也沒說,也沒有要提親下聘什麼的,幹嘛開口就提「嫁」啊?

「唐爸爸,請你要相信我,」祭泠突地坐直身子,一對喬裝變成深褐色的眼睛不停眨動,「我會好好照顧苗苗,不會讓她過苦日子的。如果唐爸爸覺得我髮線太低,我明天立刻去剃掉頭前半部的所有頭髮。」

然後後面留長編成辮子好了!清朝人嗎?

「無髮,」老爸瞄了我一眼,「我女兒還愛嗎?」

「老爸!其實我跟他並不是──」

「那我剃髮時留下三根瀏海頭髮不要剃,」祭泠打斷我,認真無比地說,「我可以用這三根頭髮編辮子做造型!」

「不要打斷我啦,讓我解釋──」

「哼,」老爸無視我的存在,他不以為然地別過頭,「萬一一根掉了,只剩兩根呢。」

「我可以中分。」

「中、中分什麼啊?你們兩個聽我說啦──」

「只剩一根呢?」老爸雙眼猛地瞪大,彷彿問了什麼超難回答的問題似的。

「呵呵,沒關係,」祭泠鬆懈下來,他笑瞇雙眼不慌不忙地說,「我可以綁馬尾。」

冷死了!這應該是某個網路上找來的冷笑話吧?都這個節骨眼了,祭泠你還有心情說冷笑話?

我絕望地癱回板凳上時,那個聽到祭泠要用一根頭髮綁馬尾的老爸,竟然露出淺笑,他一副要試試祭泠有幾兩重的模樣,慢慢翹起二郎腿,靠著沙發椅背懶洋洋地看著祭泠,祭泠也露出一副能隨時接招的自信表情應戰。

「樹的味道像什麼?」老爸斷然問道,我差點沒摔到地上。

「像雞。」不到一秒,祭泠立刻張嘴回答,「因為數位相機。」

「如果有一輛計程車,我是司機,我女兒是客人,計程車是誰的?」

「如果的。」

「真愛為什麼像遇到鬼?」

「因為常聽說但總是遇不到。」

不!你眼前這個回答冷笑話謎語回答得很開心的男人就是隻活生生的鬼啊!

我的下巴快要被我張大的嘴巴搞到脫臼了。現在是怎麼樣?眼前這個一老一少、頭髮一黑一白,應該互看不太順眼的男人和惡鬼,居然臭味相投地交流起來?

「四條魚,甲、乙、丙、丁,哪條被殺?」

「丁魚,因為沙丁魚。」

「某天,蘋果寄宿瓢蟲家,」老爸耍冷耍到眼珠都暴凸出來了,「睡覺前,蘋果得意地跟瓢蟲說:『哈哈,我有梗。』」

「而瓢蟲滿不在乎地回應蘋果:『呵呵,我有點。』」祭泠不慌不忙地說,「隔天醒來,瓢蟲嚴肅地和蘋果說:『你的梗呢?』」

老爸不悅地踱了一下腳,但他仍不死心地繼續說下去:「蘋果發現自己只剩下果實,但它悠然指著果皮上的斑紋說:『沒關係,我還有點……』

「『……還有點餓。』瓢蟲邊咀嚼邊說。」

祭泠神色自若地接龍完這個莫名其妙的冷笑話後,我家老爸忽然很敬畏地站了起來,對著祭泠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祭泠見狀,也從沙發上躍起,正經八百地回禮。

現在是什麼狀況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白少年,」我爸感動地握住祭泠的手,如果我沒看錯,他眼睛裡好像充滿淚水,「我唯一的寶貝女兒就交給你了。」

老爸!你不可以這麼隨便啊!只不過交流了幾個冷笑話,你就認定人家是你的女婿了嗎?搞清楚你是要挑女婿不是在挑冷笑話冠軍啊啊啊啊!

「我會照顧苗苗的。」

祭泠的眼眶也有些溼潤,好吧,我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冷笑話的世界。

「夜深了,」老爸勾著祭泠的肩膀,一拍即合的兩人像對兄弟一樣,無視我的存在走到家門口,老爸替祭泠開了門後,還親暱地拍拍他的背,「平安回家。」

「謝謝唐爸爸的招待,」祭泠淚眼汪汪地感恩說道,然後終於想到我,回頭對我揮了揮手,「晚安囉,改天見。」

「慢走。」老爸對著樓梯間喊道。

是不怕聲音太大吵到鄰居嗎?都已經十二點了耶。

看著老爸有些依依不捨地從陽臺目送祭泠離開,我嘆了口比剛才還要惆悵的氣,然後打算收拾完早早回房睡覺。但在我前腳踏離客廳時,一直站在陽臺遠望的老爸,突然開口叫我。

「過來。」

我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老爸面前,看著他好像有點增加的臉部皺紋,幽幽地皺起眉頭。

「女婿叫什麼名字?」

「爸……我剛才就說了,」我無可奈何地嘆息著,「他不是我男朋友……」

「毫無疑問的,就是女婿。」老爸斬釘截鐵地說,並精神抖擻地伸出大姆指,「唐家女婿,好對象。女兒,好眼光。」

「哎……為什麼都不聽我說話啊……」

「女婿做什麼職業?」

「在補習班教書,爸,我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補習班,」我那根本選擇性聽話的老爸滿意地點點頭,「賺很多,好女婿。女兒,好眼光。」

因為賺很多所以「好」嗎?我突然對我未來的婚姻生活充滿恐懼啊老爸!你打算逼妳女兒走上和男朋友私奔的路嗎?

「我這輩子,」老爸彎下腰難得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我懷疑他是不是今天上班有喝酒喝醉了,「了無遺憾了。」

「爸,你再繼續無視我的存在的話,只會遺憾終生的。」

老爸聞言,隨即鬆開擁抱,認真地打量我全身上下,然後用平淡無奇的口氣說:「受傷了?」

你現在才發現啊?

哎,如果今晚包含被變態吸血鬼當街撲倒的事,都是一場惡夢就好了。

被誤會成我男朋友的祭泠,應該會保守昨晚的秘密吧?不、不能說「應該」,是「一定要」保守這個秘密!老天,萬一這件事被亭佳學姐還有霜輪她們兩個八卦無比、腦子充滿愛情的綺麗幻想的女生知道,我這輩子都完了!還是早早想辦法遞出辭呈,離開惡鬼補習班算了。

不過,祭泠看起來口風那麼緊,一定沒問題的。

一定、沒問題的吧……

 

 

隔天早上十點的班,我整理好儀容出門時,老爸還在他房裡呼呼大睡,嘴裡含糊不清地重覆著「好女婿」、「好眼光」之類的詞,我突然有種想拿枕頭蓋住他口鼻的衝動。

不,唐芯苗,妳不可以因為這種事,衝動地謀殺掉和自己相依為命的爸爸啊!

甩掉這個糟糕念頭後,我看了下時鐘,稍微捏算過後,覺得時間還滿充裕的,於是脫掉鞋子跑進廚房想弄個簡單的早餐給了爸。畢竟平常上課,總比我早出門的老爸都會幫我買早餐回來,偶爾也該角色交換慰勞一下吧。

烤了幾片吐司,準備好果醬,我將食物和送報員一早送來的日報,全部用個小托盤裝著,偷偷摸摸地放到老爸床邊的茶几上,然後才匆匆忙忙地跑步出門。

我順著大馬路的磚紅人行道緩慢走著,抵達立銀大樓門口時,原本陰陰的天氣漸漸有了點光亮。

「苗苗,早。」

一踏進褐色自動門,便看見站在最左邊電梯裡的阿傑,他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

「早安。」我擠出笑容打了招呼後,阿傑便把樓層選擇面板的位置讓給我,我熟練地接手操作起來。

「心情很好嘛。」阿傑的聲音在我身後幽幽響著,「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妳已經帶祭泠回去見岳父了吧。」

「是啊,那是昨晚的……等等!」我猛地回過頭詫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阿傑露出狐狸般奸詐的微笑,我正想挽起袖子用暴力逼問時,電梯清脆的「叮」了一聲,阿傑見壯連忙拔腿奔跑,身手敏捷地左閃右閃跑進補習班內,我的拳頭愈握愈緊,額頭和背上也開始冒出高溫汗滴。

冷靜……冷靜點,唐芯苗,一切說不定只是誤會啊,阿傑的推理一向是隨口說說而已嘛,呵呵呵呵呵,放輕鬆、放輕鬆,祭泠沒有理由把昨天的事情到處亂講啊,而且、而且我跟祭泠之間真的就沒什麼嘛!

儘管如此安撫著自己,我還是帶著扭曲表情的走補習班本部的雙開大門。

「苗苗,早安!」

「早喔,小豆苗。」

一踏進公司,我冷不防地倒退幾步,面部完全模仿了孟克的《吶喊》。

「亭、亭佳學姐……早……早啊……」

「怎麼了嗎?苗苗的表情好沉重喔?」亭佳學姐的漂亮臉蛋旁邊好像閃著亮晶晶的十字光點,阿傑也離得遠遠的,一臉驚恐地看著前方,我又忍不住再退了幾步,讓櫃臺前詭異的畫面能完整地映入眼簾。

浪仙把紅沙發拉到櫃臺最邊邊,銀髮披肩地翹起腳正閉目養神著;浮茹、骨摧和骨偎三個有著小孩子可愛外表的惡鬼,則分坐在吧臺椅上,互相分享著手裡端著的精緻小蛋糕;亭佳學姐與霜輪則坐在櫃臺裡面,穿著綴滿誇張荷葉邊的圍裙,故作優雅的替桌上八個杯子注入香噴噴的熱紅茶。

啊啊啊啊!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那麼奇怪啊啊啊?你們早餐吃鬆餅和蛋糕就算了,但是那個英式下午茶裡才會出現的放點心架子,為什麼也擺在桌上啊?還有妳們不覺得替補習班亂七八糟、丟滿講義紙張卷宗的桌子,鋪上印滿藍玫瑰圖案的桌巾太誇張了嗎?妳們手上那個藍玫瑰咖啡杯茶具組也一樣!現在才十點不要這麼早喝下午茶好嗎──

「菜鳥、菜鳥,快點來喝一杯杯!」浮茹揮手招我過去,「是好棒棒的錫蘭蘭紅紅茶喔!阿傑傑也來喝喝吧!」

「這、這麼悠閒好嗎?」我膽戰心驚地走到雙胞胎讓出的一張吧臺椅旁,「要做的事不是很多?排得很急、很緊嗎?」

「苗苗寶貝啊,放輕鬆點,」原本閉目養神的浪仙睜開一隻眼看我,鴨子般的聲音慵懶地說,「這個上午茶是特別替妳舉辦的呢。」

「教材和試卷的部份,我、姊姊、亭佳、眼鏡男和牛蒡昨晚熬夜加班做完了。」骨摧吃了一小口起士蛋糕說。

「喂!不准叫老娘牛蒡!」霜輪生氣地吼道,「死矮子!」

「妳罵誰矮子啊?」骨摧不甘勢弱地回吼。

「好了、好了,大家和樂一點,別忘了我們這場上午茶是為了什麼舉辦喔。」亭佳學姐溫柔地說,她遞了杯紅茶給我,「總之今天上午可以輕鬆點,說不定明天週日可以休假喔!現在只要等九皇大人把他負責教授的科目試卷送來,我們再做複印製做的工作就可以了。」

「剩下的量估計約兩千五百二十四份。」骨偎報告著數據,「若使用昨晚加班的數據推算,估計只需花費九十分鐘三十一秒即可完成。」

「學姐,我不懂,為什麼加班沒有通知我呢?」我瞪大雙眼不解地問道。

「呵呵,苗苗錯愕的表情也好可愛喔,」亭佳掩著嘴輕笑,「我們也是很臨時才決定回公司加班的呀,畢竟苗苗昨晚有人生大事要辦嘛。」

「人、人生大事?」我嘟囔,「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菜鳥菜鳥,妳不要害羞羞嘛,開開心心地享受受上午茶茶吧!」浮茹拉著我的袖子撒嬌道,「這場場上午茶茶跟加班班做做完工作,都是要送給菜鳥鳥當嫁嫁妝妝的!」

「嫁、嫁妝?」

「那麼驚訝幹什麼?」霜輪吞了塊手工餅乾不以為然地說,「都帶人家見父母了,還想瞞著我們這些一起辛苦奮鬥的同事嗎?」

「就是呀苗苗寶貝。就大方點喝完這頓上午茶,順便接受真心話大考驗吧,」浪仙勾住我的脖子曖昧地說,「告訴我們──妳和祭泠那個小傢伙進展到哪裡了呢?幾壘了呢?」

「浪仙老師!」亭佳學姐大叫,「這裡有未成年的小孩啊!不要談那麼露骨的話題!」

「師姐,我們現在應該要推廣健康的性教育,別避諱在孩子面前談論跟性有關的話題,才不會讓他們走向錯誤的道路。」

「牛蒡頭的推理沒錯,我名偵探阿傑也是這麼認為。」

「不、准、叫、我、牛、蒡、頭!找死嗎?聽說名偵探都是死後才有名的,老娘就成全你吧!」

「如果我的推理沒有出錯的話,牛蒡頭想講的應該是『藝術家』才對,是吧,牛蒡頭?」

「你還叫!」

「欸欸、菜鳥鳥,妳知道什麼叫露骨骨嗎?是偎偎偎偎和摧摧摧摧的親戚嗎?」

「我跟姊姊才沒有那奇怪的親戚咧!」

很快地,整個佈置成下午茶現場的補習班本部,就陷入七嘴八舌宛如菜市場的討論談天中了,大家自成一區塊地爭論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浪仙則一直在我耳邊叨叨數著壘包,一口氣接收到太多打擊消息的我頭開始暈了起來,天花板、地板、牆壁還有許多雜物、紙張,全都瘋狂地天旋地轉著──

「全、給、本、王、噤、聲!」

高大的九皇猛地撞開連結走廊的門,扯著嗓子放聲大叫,享用「上午茶」享用到一半的同事們立刻安靜下來,都眨著驚恐的雙眼看著靛髮飛舞的九皇。來不及完全關上門板後,白衣的祭泠、紅髮的豔和愁眉不展的圭峰跟著走了進來,看起來像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一樣……

「各位,抱歉要中斷你們歡樂的上午茶了,」豔媚笑著說,「我們剛得到一個最新的壞消息,因此原訂在下週三開始舉辦的惡鬼檢定考……」

「今晚六點準時舉辦!」九皇幾乎是用咆哮的口氣說出這句驚人的話,現場所有人和鬼的臉都垮了下來。

「開、開什麼玩笑啊?」霜輪的嘴角抽搐著,她頭一個拍桌反問,「太誇張了吧?那課程複習呢?我們做教材做得那麼辛苦,都當廢紙一樣沒有用了嗎?」

「新來的,妳有何意見?」九皇忿怒地瞪了過去,霜輪連忙顫抖地躲到亭佳學姐身後,但九皇還是生氣地繼續吼著,「妳以為是本王貿然做下如此決定嗎?」

「九皇,現在沒有時間解釋這些了,」祭泠拉著九皇的袖子防止他一時氣昏頭叫出冥判筆亂砍人,「完成今晚筆試的準備工作比說明這些事重要多了。」

「總之,教師們先到我辦公室集合,等等有事交待。至於其他員工呢……」豔踩著高跟鞋走到九皇和祭泠之前,她一派輕鬆地宣佈道,「骨偎、骨摧、霜輪,你們三人一組印製試卷的速度飛快,剩下的試卷就由你們趕工,試題定稿在九皇身上,等會兒我們講完事情會立刻送過來。」

「好的。」骨偎與骨摧異口同聲地說,頻率完全相合地點點頭,將小盤子裡最後一塊蛋糕吞下去。

「至於阿傑、苗苗,你熟悉電訪的三人必須負起聯絡所有學生的重責大任,務必要在下午三點前通知所有學生最新的考試時間。」

「那些學生能接受我們一再更改時間嗎?」阿傑困惑地問。

「上週課堂上老師們提醒過它們很多次了,它們都知道檢定考時間很難確定,說不定突然提前或默默延後,這樣一來它們也能用心準備,避免臨時抱佛腳的行為。再說學生的腦袋很簡單,它們收到資訊後不會思考是否合理,會直接認定並接受決定。」豔轉向亭佳學姐,「至於亭佳,晚上試場佈置和相關說明資料請妳在下午兩點前準備完畢,讓我過目後再拿給偎偎複製。」

「是的,豔主任。」

「清楚自己的工作後,開始動手吧。至於你──」豔俐落地回身指著想要偷襲自己的浪仙,後者露出幸福的笑臉,「浪仙,把上午茶的東西收好再進我辦公室,不准再帶任何的食品、茶類、餐具到公司來推銷!」

「豔──人家又沒有推銷──是祭泠他說──」

「你的撒嬌讓我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豔用力推了浪仙一把後,痛苦地按壓著眼角說道,「等等開完會,我必須重看一百遍八點長壽鄉土劇的重播治療才行……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

豔抬起頭對著毫無動作的我們這些員工喊道,一對紅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請你們記著,」豔掃視著眾人,收起笑容認真無比地說,「這次的惡鬼檢定考將影響我們公司的未來,甚至對你們世界的未來也有影響,請你們認真做好每一個環節。」

豔說完,便催促著其他惡鬼老師往連結走廊走去,本部這邊剩下浪仙嘟嘴收拾東西,亭佳學姐、霜輪等人則匆匆忙忙地跑起來準備資料和用具……

我依舊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連結走廊那扇門悄悄地關上。

我還是無法接受。

如果檢定考攸關補習班的未來、甚至是人間界的話,那聽候惡鬼差譴的我們,為什麼要被當成外人似的,沒辦法得知這些事背後的秘密呢?

我還是無法接受。

 

 

我在櫃臺後方的椅子上伸了個懶腰,轉動椅子面向背後的牆面,剛才亭佳學姐和霜輪已經聯手換上摧摧最新繪製的華麗考試說明海報了。

淡紫色的全開紙張上,活潑的美工海報字體寫著「第一屆惡鬼檢定考」幾個大字,下方不知道為什麼寫著「不怕你不考,怕你考到死」這個莫名其妙的標語,來考試的靈早就死了吧?而紙張被區分成兩塊,左半邊是個列出三天試程的表格,右半邊則是兩條由九皇寫上去的血淋淋考試規則:

第一條、不得違反一般三界考試時規則。

這一條也寫得太籠統了吧,那些據說思考很直線、腦袋很簡單的人靈,哪知道三界考試有哪些規則啊?

不過更瞎的還在後面──

第二條、被抓到違反考試規則就等著被滅魂吧。

就已經不知道規則是什麼了,幹嘛還威脅要滅掉那些鬼學生的魂啊?

「阿傑,你來幫忙把這幾箱紙紮搬到西教室;霜輪,那幾箱搬去北教室,擺在講臺上就好了喔。」亭佳學姐指示完後,疲憊地坐到我旁邊的空椅子上,吐了口長長的氣,「呼,接下來是確定試場監考的人員分配,來,苗苗,這一張給妳。妳邊看我邊說。」

我接過一張白紙,上面簡單印著幾行字,而且絕大部份都是補習班員工的名字。

 

第一屆惡鬼檢定考──首夜:主科筆試

北教室監考:九皇、祭泠、圭峰

北教室人員:霜輪、苗苗

西教室監考:浪仙、浮茹、豔

西教室人員:阿傑、亭佳

簽到處:亭佳、苗苗、霜輪

電梯接待:阿傑

 

「等一下六點的時候就陸續會有學生報到了,今天學生人數會是平時的好幾倍,畢竟每天只上兩門科目而已。所以接學生的部份就交給阿傑,他是招生組裡待第二久的人,而且是個男孩子,若讓我們女孩子去迎接那麼多鬼的話,會受不了過重的陰氣昏倒,那就少了一個人力能使用了。」亭佳學姐耐著性子解釋道,「等等六點一到,我們三個女生就在櫃臺這裡協助學生簽到,第一堂考試預計在六點十分準時開始,考到七點整。休息五分鐘以後是第二堂考試,一直考到十二點總共六門主要科目,這樣有問題嗎?」

「可是學姐,這樣的話,簽到時間只有十分鐘耶!」我折著手指試算,「今天來補習班的學生至少有八百到一千名吧……十分鐘怎麼可能完成簽到?而且……北教室和西教室加起來也沒辦法容納那麼多人啊。」

「苗苗,妳忘記我們學生都是靈了嗎?」亭佳學姐笑道,「它們可都是沒有實體的人靈喔。總之,再過兩分鐘時間到時妳就會知道了。總之完成簽到後,妳就帶霜輪到北教室去協助九皇大人他們監考。」

「喔……」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簽到表在椅子後面的地上,妳先拿起來準備吧。」亭佳學姐迅速起身,拿著其他人員分配的紙要往連結走廊走去,此時阿傑匆匆地跑了回來,氣喘噓噓地搬起另一箱紙紮,亭佳學姐停下腳步制止他,「算了,阿傑,你去樓下迎接學生,這一點點紙紮我順便搬過去。」

「這叫一點點?」阿傑驚叫。

「是啊,」亭佳學姐眨著大眼睛,輕鬆地單手搬起紙箱,「這麼輕,不是一點點是什麼?」

阿傑瞠目結舌愣了三秒,急忙甩甩頭轉身往電梯跑去,邊跑嘴巴還邊喃喃著「女人真可怕」。

看大家忙成這樣,老被安排輕鬆工作的我實在有點過意不去,只好一副好像很匆忙地迴身找學姐講的簽到表──

但是,我只看見一張跟牆上海報差不多大的白紙捲著被丟在地上。我小心地拉開一角,上面還真的冒出大大的「簽到表」三個字,後面則是密密麻麻一大串比八號字體還小的學生姓名!

「這到底是要怎麼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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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S.Zenk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