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蟲尾、 獸足、鹿角與掠奪者的陰謀

Prelude of M.W.P.P. And The Marauders' Conspiracy

 

M.S.Zenky◎ 著

 

第三章 掠奪者

『這是在開玩笑的吧?』

詹姆扯著嘴角苦笑,他一臉不怎麼相信地說著。

『拜託……艾蜜莉耶!那個十一歲就敢跟佛地魔硬碰硬、動不動就放狠話說要殺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艾蜜莉耶!怎麼可能失蹤──』

『──還留下血跡,雖然報上沒說血跡是不是她的。』天狼星認真盯著雷木思問道,『雷木思,你不會相信這個仿冒報的報導吧?』

雷木思沒有回話,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小報上,骨碌碌轉動的眼睛顯然又在重頭到尾重新閱讀一次所有的報導。

『但是,艾蜜莉跟那個黑巫師很有關係,不是嗎?』彼得努力地挖掘著腦袋裡關於艾蜜莉的記憶,『那個黑巫師不是為了艾蜜莉,才設下一堆陷阱,害死她的爸爸媽媽……』

『後來她逃了出來,逃離湯姆‧瑞斗的掌握,但那叫湯姆‧瑞斗的還是想盡辦法想抓她回去,因為她是天上家族最後的血脈。』天狼星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接著說道,『縱使有這些內情,那也不能證明這篇號外上說的事是真的啊,再說,就算是真的好了,雷木思,你該不會是想──』

『先到詹姆家,我們找個地方再繼續談這件事,可以嗎?』雷木思垂下頭,偏長的瀏海略微遮蔽住他的眼睛,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將小報折疊好,隨便塞進褲子口袋裡。

『喔喔喔,』詹姆突然興奮了起來,他竄到雷木思面前,得意洋洋地搥搥厚實的胸膛,『看來,我們精心準備的秘密基地,終於要派上用場了!走吧!』

 

 

四人組放好行李,和正在烤餅乾的波特太太與海茵西絲打過招呼後,便在詹姆的帶領下,一溜煙鑽進隱藏在花圃旁、大樹下的洞窟通道,來到詹姆、天狼星與彼得花了大半暑假,成功打造出的秘密基地。

『抱歉,雷木思,』天狼星的手擋在一塊突石之前,防止也長高不少的雷木思會不小心撞到,『這裡不像馬茲洞那麼寬敞。』

『但是酷多了!』驚喜交加的雷木思感動地說,『你們怎麼會發現這裡?』

『算是個意外啦,』詹姆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暑假剛開始沒多久,我媽覺得我太遊手好閒,就命令我一個人在天狼星他們來之前,把院子整理到能看為止──也不想想是誰害院子長滿一堆莫名其妙的藥草──結果我就不小心摔下來了。』

『酷斃了!簡直跟愛麗絲一樣!』雷木思不敢置信地在狹小的洞窟裡兜兜繞繞,摸摸左邊的岩石,又輕輕拉動天花板上垂下來的根鬚。

『愛麗絲?』天狼星困惑地問,『誰?』

『一部麻瓜小說的女主角,』雷木思淺笑道,『不好意思,天狼星,恕我無法安排你們倆約會。』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天狼星無奈地嘆了口氣,『雷木思,我真的不缺女朋友,拜託你們幾個不用再幫我留意了,還有,我早就從失去荔娜的傷痛中走出來了。』

『真的嗎?』彼得憂心忡忡地問。

荔娜是波巴洞魁地奇代表隊的隊長,一個有著驚人美貌的少女,腦袋也不差,她或許是天狼星近年來交過的女友中,最為登對同時他也最動心的女孩。只可惜在翼人族的紛爭裡,成為前任族長盛怒之下殺害的犧牲品。

『這裡真的棒透了!雖然空間確實小了一點,話說回來,』雷木思走到桌邊坐下,雙眼還是興奮難耐地溜溜轉動,『有辦法給我一個地方放書櫃嗎?』

詹姆與天狼星對看了一眼,彼此露出奇異的笑容,他們早料到雷木思會提出這個要求了。

『現有的空間已經沒地方放了,』詹姆如實說道,『我們從隔壁鄰居那裡撿了幾個她不要的小書櫃,但是經過測量,無論長度、高度,秘密基地都沒有足夠的區域擺放得了那些櫃子。』

『那麼……』雷木思的眼睛飄向他一直很在意的一面牆壁,那裡的高度至少有兩公尺,也是大夥伴在洞穴裡移動時,唯一一處不會隨隨便便撞到腦袋的地方,『掛在那邊的牆上呢?如果怕橫放會有礙觀瞻,那豎起來、靠角落也是個選擇。』

『好像可以耶,』詹姆的臉亮了起來,他欣然同意道,『就這麼辦吧!不過得等我爸回來才行,我媽不准我自己去開倉庫找工具箱。』

『但是波特先生明天才會回來呢。』天狼星雙手背在腦後,悠悠哉哉地在雷木思的左手邊坐了下來,他的面前仍擺著剛才教導彼得變形學的課本和資料,雷木思好奇地看著,天狼星倒也沒有收拾的意思。

『波特先生的工作這麼忙?』雷木思取過彼得的課本,認真看著他抄寫的凌亂筆記,對面的彼得有點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梅林盃才剛結束呢,又有很多人看完比賽想買新掃帚了嗎?』

『不是,雷木思,』天狼星望了雷木思一眼,語重心長地說,『大概中午的時候,斜角巷也遭到攻擊了,冠軍之鑰被砸、還被搶了好幾根掃帚。』

雷木思警戒地抬起頭,並且挑起一邊眉毛,他神色凝重地看向詹姆。

『所以囉,雷木思,』詹姆徐徐吐氣,背部慢慢靠向牆,他現在是唯一一個沒有坐下的人,他收起戲謔輕挑的神情,難得嚴肅地低頭看著圍繞方桌而坐的摯友們,『關於艾蜜莉……你該不會希望自己去救她吧?』

詹姆提出問題後,沉默旋即瀰漫在秘密基地內,雷木思勾起淡淡的微笑,他蓋上彼得的變形學課本,若有所思地溫柔說道:『詹姆,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們能做的,恐怕只有替艾蜜莉禱告了。』

『喂喂,雷木思,』天狼星環抱著胸沉聲說道,『這一點都不像你會說的話耶,當年我被囚禁在布萊克家族的極刑室裡,你、詹姆和彼得,甚至是艾蜜莉,不都不怕死地跑來救我嗎?』

『天狼星,這次的情況不一樣,』雷木思輕輕地搖搖頭,『當年囚禁你的是布萊克先生,而且我們也獲得你弟弟的指引,才能順利潛入位於古里某街的宅邸,能夠順利逃脫,很大一部份的原因正是因為艾蜜莉和我們同行。』

『哎……是啊,』詹姆甩甩腦袋,有點不服氣地說,『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是艾蜜莉這個小女孩的力量確實比我們強大很多……不過我們還是比她聰明啦。』

『所以如果不是沒有內應,你也會義不容辭地跑去救她嗎?』天狼星像是確認什麼似地認真問道。

『可是,不是還不確定這張小報說的是真的還假的嗎?』彼得搖了搖手中那份已經又皺又爛的紙頭,『還沒求證就討論要不要去救人,好像有點太快了?』

『彼得,如果我告訴你,那張小報說的是真的呢?』雷木思猝然說道,淺褐色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看起來不像在說謊。詹姆與天狼星也不再插嘴,他們靜默地看著雷木思接下來採取的行動。

雷木思不慌不忙地掏了掏褲子口袋,右手從口袋裡拿出某樣東西,他緊握著拳,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方桌的正中央,然後緩緩攤開掌心──

一條精緻的金色手鍊閃閃發光,那是翼人族以特殊礦石打造編織出來的飾品,離開阿絲嘉特時,族長希得贈送給雷木思的謝禮。

『有了這個,就算不會「路摸思」也不怕看不到路了。』詹姆緊盯著手鍊不敢置信地說。

『艾蜜莉手上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雷木思幽幽地說著,左手跟著覆上手鍊,不讓那耀眼的金光繼續在洞穴裡閃爍不停,他的雙手隱隱透著黃金般的色彩,『我很希望是我多慮、或是搞錯了,但是在看到剛才那張小報後,我懷疑這對手鍊讓我和艾蜜莉之間產生某種連繫……』

『哇喔,』詹姆難掩喜悅地用手肘撞撞天狼星,『你看,這年頭「宿命」這種東西還是挺有用的嘛。』

『是什麼樣的連繫呢?』彼得追問。

『剛才在騎士公車上,我幾乎都在睡覺,你們大概不曉得騎士公車是種讓不會暈車的人,也會忍不住頭暈嘔吐的交通工具吧?一上車不馬上睡死,直到下車後還會痛苦好幾天。不過它確實是個很適合長途旅行搭乘的交通工具,速度非常地快,又不像消影術、飛天掃帚會消耗體力。』

『聽你這麼說,我看我還是繼續支持呼嚕粉好了。』詹姆扮了個鬼臉。

『所以呢?你在睡夢中看到艾蜜莉被襲擊了嗎?』天狼星隨口問道。

『是的,確實如此,』沒想到雷木思會這麼認真地點頭承認,這讓天狼星有些尷尬,不曉得該怎麼樣繼續接話,『雖然畫面有些破碎、斷斷續續的,但是我認得出一些場景──三根掃帚的吧臺、冰淇淋汽水、還有拿槍的男人……』

『等等、等等,雷木思,』詹姆忍不住插嘴道,『拿槍的男人?你沒看錯吧?』

『拿槍的男人闖進活米村的三根掃帚?而且還打傷艾蜜莉擄走她?』天狼星咂咂舌頭,不敢相信地說,『雷木思,那個手鍊是不是會讓你夢到與事實相反的事啊?』

『我不清楚,但我確實看到這些畫面,有時候連聲音都有。』雷木思無奈地按摩太陽穴,『不過夢境的缺點就是很難記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看到這份小報,我恐怕會以為是自己唸太多奇怪的小說給羅木樂思聽,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羅木樂思是雷木思的弟弟,一個可愛又聽話的男孩,但卻是路平家許久未見的爆竹。

『拿槍的暴徒嗎……』詹姆抓了抓黑髮,有些苦惱地說,『會有黑巫師不拿魔杖,選擇拿槍嗎?』

『雷木思,你說除了畫面外,也能聽到一些聲音,那你有沒有聽見什麼關鍵字?』天狼星連忙追問,『像是能猜出那些傢伙身份的詞彙?或是他們打算把艾蜜莉帶去哪兒?』

『沒有,場面很混亂,我印象最深的只有為首男人的難聽笑聲,』雷木思苦澀地搖搖頭,『而且夢境中的視角,似乎是透過艾蜜莉的感官去看到、聽到的,當艾蜜莉受到偷襲失去意識後,夢境也跟著中止了。』

『好恐怖。』彼得害怕地縮成一團,他看看另外兩位他所崇拜的朋友問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魔法部?或是鄧不利多……』

『小彼得啊,雖然我很願意相信雷木思所說的,還有他夢到的畫面,但是,』詹姆扯著嘴角無奈地說,『帶著槍闖進活米村,把村子洗劫一空還抓走艾蜜莉這種事……就算是鄧不利多也不會相信吧?』

『活米村完全沒有麻瓜,而且它和霍格華茲太近了,基本上一定有魔法保護著村子,麻瓜不可能闖進來,更何況是帶槍的麻瓜。』天狼星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因此,我才說我們能做的事,只有替艾蜜莉禱告了。』雷木思垂下頭輕嘆著,他將手鍊又塞回褲子口袋中,『只希望晚上睡覺時,我不會再夢到什麼不舒服的夢境了……』

『雷木思,』彼得眨了眨水粼粼的眼睛,指著某個快要從雷木思口袋滾出的玩意兒問道,『那個是什麼?』

『嗯?喔……你說這個啊……』

雷木思陰鬱的神情稍微消散了點,他放好手鍊,改取出彼得直指的那個小東西。雷木思對待這個物品的態度顯然就沒有對待手鍊時那樣細心,他隨隨便便將那個閃透著紅金色光芒的物品擺上桌,一個大大的P字靜靜地躺在彼得的變形學課本上。

『P……』詹姆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雷木思,有人對你惡作劇嗎?』

『笨蛋,詹姆,你該不會以為這個P是指吧?』天狼星誇張地笑著,他的笑聲越來越像狗吠了,他笑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接著便對雷木思豎起大姆指,『恭喜你!老哥!真不賴!這證明除了課業以外,其他表現也獲得教職員的肯定喔?』

『等一下,天狼星,我想除了之外,還有很多詞都是P開頭的啊,像是紫色、鉛筆、派、完美,還有……波特?』

『笨蛋,詹姆,笨蛋,』天狼星又罵了幾次,他不耐煩地用手指敲了敲那枚徽章,『是級長級長啦!雷木思被選為級長了!懂嗎?』

天狼星話一說完,詹姆也停止了他的『P字首碎碎唸』,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直勾勾地看著不好意思的雷木思,然後彷彿聽到最要好的朋友決定要結婚似地跳了起來,尖聲呼喊道:『梅林的鬍子啊!級長!級長耶!我的雷木思小寶貝!這不是愚人節玩笑吧?級長耶!

『這是真的,我的皮箱裡還有麥教授親手寫的信,是和級長徽章放在一起的。』

『太厲害了!雷木思!』彼得傻呼呼地鼓起掌叫道。

『雷木思,真有你的,』天狼星笑盈盈地說,『看來這一年,詹姆和我搞出再多的麻煩,都有你這個級長能頂著囉。』

『呃,天狼星,教授他們選我當級長,應該不是為了方便你們惡作劇……』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級長!我們的好夥伴、好兄弟當上級長了!這下子要吃多少烤牛肉就有多少!要多晚回寢室睡覺就多晚回去!上課互相抄作業也沒關係啦──』

『詹姆,抄作業這種事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而且最重要的是,』雷木思困擾地說,『除了我以外,葛來分多五年級生裡面,應該還有一位女生級長……我覺得很有可能是……』

『管她的!』詹姆失控地放聲尖叫,『我們有你這個級長就好啦!女生再怎麼樣也鬥不過我們的啦!就叫天狼星追來當女朋友就好了呀!』

『喂喂,不要講得好像我追女生都不挑一樣好不好?我的眼光明明就高得很。』

『總而言之,我們四人組所向無敵啦!四人組!四人組!我要告訴我媽這個好消息!這樣她晚上一定很樂意賞我們一人一塊大牛排!』

雷木思、天狼星與彼得來不及阻止興奮過頭的詹姆,後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回地面,大呼小叫地跑向波特家溫馨的宅邸,而活米村事件和艾蜜莉的下落,早就被他拋在腦後了。

 

 

冰冷的水從天而降,硬生生潑灑在艾蜜莉的身上,她漸漸從昏睡中醒了過來,血紅色的瞳仁才剛迷迷糊糊地睜開沒多久,卻像受到刺激般猛地瞪大。

『你們!』

滿腹謾罵尚未脫口而出,又是一桶毫不留情的寒水直接潑在她的臉上!

一身衣物早已溼透,不小心嗆了幾口水的艾蜜莉恨恨地垂下頭,水珠順著溼漉的髮絲淌下,她吊著雙眼狠瞪著眼前這群竟然成功擄走她的傢伙。

十來名陌生男子併肩站著,鄙夷的目光、不懷好意的神情、令人作嘔的笑容全映照在她的眼裡。一切就跟艾蜜莉身處的牢籠一樣,潮溼、骯髒又滿是腥臭。

『嘿嘿嘿,再叫啊!再叫啊!』

『剛醒來火氣這麼大啊?欸,再多打幾桶水,讓小妹妹妳涼快涼快如何?』

『何必那麼麻煩呢?直接把她衣服全剝了,不就涼快了嗎?』

不知道哪個特別沒水準的男人如此說道,其他人因為這句話粗魯地放聲大笑,帶著惡臭的口水濺得到處都是。

鐵鍊清脆的碰撞聲,被迫高舉的纖細手腕被好幾條粗細不一的鍊子纏繞住,鍊子的尾端則被釘死在石牆上。艾蜜莉氣極了,她恨不得立刻掏出魔杖施展索命咒,毫不考慮地殺死這票敗類。

『欸,小妹妹,不要板著一張臉嘛,笑一個呀──』

一個有點禿頭的男人不怕死地湊上前,伸手探向艾蜜莉的臉蛋,妄想替她捏出一個笑容。正在氣頭上的艾蜜莉隨即張大嘴巴,像隻鱷魚般用力往前一咬。

『哎唷!嚇死人了!差點被這小妮子咬到!』秃頭男子的反應很快,右手眨眼間就收了回去,咬人撲空的艾蜜莉只能伸長脖子,宛如領土被侵犯的惡犬般,兇神惡煞地瞪視著這群醜陋的男人。

『龜甲(Turtleshell),小心點,她可不是普通小鬼啊,當心你最自豪的烏龜腦袋被咬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龜甲看你嚇成那副蠢樣,哈哈哈哈哈哈──』

『魚尾(Fishtail),不要笑了!閉嘴!』秃頭男對著笑聲特別響亮的年輕男子罵道,差點失去的右手氣沖沖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布伊刀(Bowie knife)揮舞,『你想死嗎?』

幾個男子速度飛快地衝上前擋在中間,又有幾個分別拉開秃頭男與笑個不停的年輕男子,差點劍拔弩張的局面頓時被化解開來,禿頭男身邊的人急促地講著艾蜜莉聽不懂的方言,最後終究說服他收起那把刀子。

『哼,這小鬼到底有什麼重要?』牆邊火把下,一個右臉上有著長長刀疤的男人不以為然地冷哼道,『不過是會使幾個魔法,就以為毛都長齊啦?敢跟我們鬥?』

『重點是,隊長還硬是要帶她回來呢。』刀疤男身旁的矮胖子附和道,『我在猜……隊長該不會看上這小妮子了?』

『鱷疤(Crocodilescar)、刺豚(Pigthorn)少說幾句,』角落一名黑人啞聲警告道,『當心隔牆有──』

隔牆有什麼啊?

高亢的大嗓門豪邁地吼道,鬧哄哄的室內頓時安靜下來,髒兮兮的男人識相地往兩旁退開,直到這個時候,艾蜜莉總算能夠看清楚自己身處何處──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個荒廢已久的地牢,大部份的牢籠已經毀壞,生鏽的鐵欄杆幾乎斷光一半,牢房牆上雖然仍有不少求處犯人用的刑具,但不是壞掉就是積滿灰塵。四周佈滿蜘蛛網,角落甚至還有化成白骨的貓屍及長了蛆的死老鼠。即使環境如此差勁,地上卻鋪滿新的乾草,牆壁的火把看起來也是新做的,這讓艾蜜莉忍不住懷疑,這間地牢恐怕不是眼前這群男人的根據地,只是免為其難暫時充當休憩場所的臨時據點。

如果她的想法沒錯,求救或是脫逃,絕對得在今晚進行。她無法預料這群奇怪的傢伙真正的根據地在哪裡、會不會離蘇格蘭太遠,或者是……

艾蜜莉嚥了口口水,一道陰影悠悠哉哉地罩住她,那名有著鷹勾鼻、流裡流氣的高大男人,雙手姆指半插在褲子口袋裡,彎著一隻腳好讓身體不停抖動,吊兒郎當地斜睨著被迫跪坐在地的艾蜜莉。

『我的魔杖呢?』不等男人開口,艾蜜莉隨即兇悍地問道。

剛才她扯動鐵鍊,試著掙扎時,已經察覺裙子的重量和平常不同,可見口袋裡的魔杖早在她失去意識時,就被這群傢伙搜刮走了。

他們是一票光靠麻瓜的槍枝、刀劍就敢闖入活米村的惡徒,既然知道活米村的存在,想必不是普通的麻瓜;再看他們不顧艾蜜莉自己是個未成年少女,就用如此粗暴的態度對待她,更視她比同年女巫還要強大的魔法為無物……

這群人,很有可能極度憎惡巫師、憎恨魔法。

艾蜜莉開始擔心起她那只魔杖的安危了。

『喂!』見鷹勾鼻男人沒有答話,咬牙切齒的艾蜜莉又一次大聲吼道,『我說,我的魔──』

幾縷黑髮飄下,翩然落在艾蜜莉白皙的大腿上。

艾蜜莉炯炯有神的紅瞳直挺挺地看著前方,那個微微冒著煙的槍管。像是受到驚嚇似的,過了好一陣子,她才跟著轉過頭,看向右後方磚牆上那個子彈打出來的孔洞。

就差幾公分而已,只要眼前這個男子願意,他可以輕易地一槍打瞎艾蜜莉的紅瞳,或是直接擊爆她的腦袋。

艾蜜莉咬著下唇,深深地吸了口氣後,放軟脾氣低聲問道:『你們究竟想怎麼樣?』

『這樣的態度不是好多了嗎?』鷹勾鼻男子得意洋洋地說,手槍在他掌中轉了幾個圈,像是有魔法操縱似的,輕輕鬆鬆落入男人腰間的槍套裡,『小女孩就要有小女孩的模樣嘛,整天吼來吼去、擺著一張臭臉,那算什麼小女孩呢?對不對啊?哈哈哈哈哈──』

男子扯著難看的笑容環顧四周,那些對他必恭必敬的男人宛如應聲蟲般跟著放聲大笑。

艾蜜莉氣得立眉嗔目,紅眼片刻不離鷹勾鼻男子,才忍耐沒多久的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那中年大叔也該要有中年大叔的樣子呀,乖乖待在家裡陪老婆、陪小孩這才對吧?幹嘛要跟其他的大叔混在一塊兒,整天不洗澡?』

『臭丫頭,妳有種再說一次。』一個小囉嘍忿恨地叫囂,他周邊的夥伴跟著鼓譟起來。

『欸欸,我在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們發號施令啦?』鷹勾鼻男子懶洋洋地說道,他捏著帽沿,調整了下牛仔帽的位置,接著不疾不徐地單膝跪在艾蜜莉面前,瞇起黑眸仔細地打量她,『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

『問別人姓名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吧?』艾蜜莉冷冷地說。

『真剽悍吶,以妳這個年紀來說,還真是少見。』鷹勾鼻男人扯著嘴角暗笑道,『不過呢,很可惜,在妳眼前的這群人,都是已經拋棄姓氏和名字的人。』

數聲機械與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在未報上名字的鷹勾鼻男人轉身離開時,整間地牢的男人早就已經拿出他們各自的武器──刀、劍、手槍、步槍、機槍──帶猥褻的笑容,虎視耽耽地盯著艾蜜莉。

艾蜜莉眼睜睜看著披掛大衣的鷹勾鼻男子,頭也不回地踏上沿著牆壁砌出的石梯,開了鐵門,打算逕自離開。

『等、等一下!你這樣就要離開了嗎?』艾蜜莉扯著嗓子大叫,『如果特地抓我回來,就是為了殺我的話,那幹嘛不在三根掃帚就殺了我?』

『呵,小妹妹,』站在石梯上的男子居高俯瞰著艾蜜莉,他一派輕鬆地輕嘆道,『誰說拿出武器,就是要解決掉妳呢?』

『嗚啊──』

艾蜜莉還反應不過來,裸露在外的大腿上,就多了一道血色的傷口,鮮紅的液體汩汩溢出。她怨恨地抬起頭環顧四周,看到一名身材過瘦、像極昆蟲的男子,正伸出舌頭舔舐沾有新鮮血液的匕首。

『懂了吧?小妹妹?』鷹勾鼻男子背著眾人大聲宣告,『今晚,好好跟我們的客人玩玩吧!記得不要搞死她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重的鐵門應聲闔上,男子的笑聲即便隔著厚牆仍然能聽得一清二楚,嘲諷的笑聲宛如鋒利的刀刃,一刀接著一刀刺進艾蜜莉的心裡。

耳畔全是槍枝上膛與刀劍出鞘的聲音,縱使自己小時候就接受過殺人與防止自己被殺的訓練,但那是在自己握有魔杖,而敵方也是以魔法做為攻擊方式的時候。有了魔杖,眼前這些醜陋骯髒的麻瓜男人又算得了什麼?然而沒了魔杖,只能呆坐在這兒等待別人凌虐的自己又是什麼?

看樣子,不僅僅是黑魔王,就連舞刀弄槍的麻瓜……我也對付不了了……』艾蜜莉怨恨地閉上眼睛,認命地等著下一道皮肉痛楚的到來,『這樣的我……還說什麼復仇嘛,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一枚子彈擦過她的腰側,滾燙的鮮血頓時濺了出來,灑在身旁的石地與身後的磚牆上。

艾蜜莉痛得彎下腰,張著嘴貪婪地吸食空氣。男人的狂笑充斥在地牢的每個角落,他們大聲用各種不同方言彼此溝通,艾蜜莉稍微能聽懂像是『割下耳朵』、『砍掉腿』之類的字眼,更有一群男人從未拿出武器,反而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起來,毫不掩飾自身的慾望,開著噁心的玩笑討論要怎麼欺負這個未成年的年輕女巫。

『反正不要搞死就好啦,隊長都那麼說了。』

『是啊,不如大家都放下武器,輪流和這個小妮子──』

的一聲,一個正把沾滿黑泥的手探向艾蜜莉的男子突然倒地,前額重重撞上地面,血流如注地昏了過去。

內鬨了嗎?』垂著腦袋、已做好任由這群人處置的心理準備的艾蜜莉暗想著,『接下來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戲碼了吧?呵呵。

然而預想中的打鬥並未展開,甚至連言語的爭吵都出乎艾蜜莉預料地安靜下來。被縛的女巫困惑地抬起頭,卻發現眼前的視線,被一個黑色的人影完全遮蔽住了。她略微側了頭,反而對那些男子的舉動感到大吃一驚──

大部份的男人都把武器丟在地上,要不然就是趕緊收起來,那些準備享受殺戮快感的傢伙,臉上原有的狂喜消失無蹤,他們紛紛退到牆邊,並用一種驚恐卻又恭敬的表情看著艾蜜莉,或是說,看著擋在艾蜜莉面前的人影。

『出去。』一個溫和的低沉嗓音喃喃道。

『可、可是,銀影大人,剛才隊長他說……』秃頭的龜甲緊張地說道,他手上空無一物,倒是上衣已經脫掉了,顯然是站在欺負艾蜜莉那一派的。

『我說,全部出去。』

『銀影,這裡是我們今晚休息的場所,』被稱為鱷疤的刀疤男不以為然地說,『獠牙是這樣告訴我們的。』

『對啊、對啊,我們搬這些乾草搬得很辛苦耶。』老是黏在鱷疤身邊的胖子不服氣地抗議著。

『要我說第三次嗎?』穿著黑斗篷的人舉起右手,寬大的袖子落了下來──艾蜜莉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白皙的右手抓著一根似乎是樺木質地的魔杖。

一見到黑斗篷人亮出魔杖,那些本想賴在地牢不走的男人還是無可奈何地妥協了,他們收拾好武器,穿好衣服,彎腰抱了一把新鮮乾草後,聽話地排隊走上石梯,一個接一個離開地牢。

不一會兒的功夫,荒廢的地牢就只剩下艾蜜莉,和那個依舊背對著她的黑斗篷男子。

『你……』

艾蜜莉才剛開口,雙手手腕突然一鬆,綁著她的鐵鍊叮叮噹噹落在地上。艾蜜莉有些驚愕地看著那些鍊子,然後又看看被綁到發紅的雙手,最後才看向男子手中的白色魔杖──她並沒有聽到喊出咒語的聲音,也沒有看到他施術的動作。

『為什麼要……』

疑問尚未說出口,這次換她的右腳一沉,一個尾端繫著巨大鐵球的腳銬銬住她的腿,帶動大腿的刀傷引起陣陣刺痛。

『我並沒有要放妳走的意思。』斗篷人轉過身,緩緩地取下蓋在頭上的兜帽,『畢竟帶妳回來是獠牙的意思。我是以監督者的身份待在這支小隊裡,無權決定俘虜的釋放與否。』

艾蜜莉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地盯著拿掉兜帽的那個人,雖然樣貌有些改變,但是容貌卻開始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

站在她眼前的,是名看上去和詹姆、天狼星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他的身高若和詹姆等人相比,顯然還有很多的成長空間,身材也過於瘦削,簡直就像女孩子一樣纖細。他的皮膚很白,但又不是吸血鬼那種病態的白,而身上的斗篷像是要保護他避免受到陽光的照射般。有著一對野獸般琥珀色雙眸的臉蛋,同樣像極了女孩,如果他將銀色短髮留長,鐵定無人能分辨出他的性別。

『你是……』

銀影』自稱銀影的少年冷淡地說道,他舞動魔杖,輕易地治療好艾蜜莉身上所有的傷口,『掠奪者首領的直屬部下。』

掠奪者?』艾蜜莉不解地看著銀影,這些怪裡怪氣的名詞就跟他們的外型、行為舉止一樣,讓艾蜜莉有種跑錯時代的虛幻感,『我從來沒聽過這個東西,到底是幹什麼的?』

巫師的夢魘──我們都這樣稱呼自己。』琥珀色的眼睛迎上艾蜜莉的紅眼,他的俊瞳澄澈到宛如寶石,『其實,不過是一群拋棄了世界、世界也拋棄了我們的人,為了互相求取溫暖,以便在世上繼續茍延殘喘下去,而慢慢形成的組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艾蜜莉搖了搖頭,銀影正在把布料的碎片一一撿起,似乎想替艾蜜莉修復腰間的衣服,『所以組成這群掠奪者的……都是麻瓜嗎?』

銀影停下動作,抬起面無表情的臉看著艾蜜莉,薄唇微啟:『有的是,有的不是。但即使是麻瓜,也知道魔法世界的存在。』

『有這種事?魔法部不是對於保密做得很──』

『魔法部不知道掠奪者的存在,』銀影幽幽地說,『我說過,我們是被世界遺棄的人,不會有人在意我們,只要我們在意我們自己就好。』

『好吧,被遺棄的人,』艾蜜莉不耐煩地問道,『那可以請問你們究竟在幹什麼嗎?流氓?強盜?海盜?山賊?還是普通的流浪漢?』

『我們只掠奪巫師聚落,搶走巫師家中的金銀財寶,任何我們喜歡的東西。』

『看來我也是你們喜歡的東西呢。』艾蜜莉冷哼一聲。她扯動右腳,但腳上的鐵球還是紋風不動,艾蜜莉忿忿不平地提出疑問,『這個玩意兒可以弄掉嗎?』

銀影終於修復好布料,白色魔杖輕輕揮動,布料在一些星點的伴隨下貼上艾蜜莉的腰側,恢復原本完好無缺的模樣。

『沒有獠牙的命令,我不能給妳自由。』

『獠牙到底是誰?或是說……是什麼?』艾蜜莉認真地問,『如果是指那個大鼻子牛仔,那你剛才不是已經違抗他的命令了嗎?』

『妳是指,他要其他人玩弄妳嗎?』

『不然呢?他有要他們來伺服我嗎?』

銀影不再說話,只是默默收起魔杖,然後站起身,戴上兜帽,好看的容貌再次隱藏在陰影之下。

『幹嘛?』動彈不得的艾蜜莉不高興地瞪著銀影,『你不是要把我一個人關在這裡吧?』

『我必須向獠牙解釋制止眾人玩弄妳的原因。』

『啊?』

『好好休息吧。』

黑色斗篷隨著他的移動鼓了起來,安靜的地牢裡只剩下銀影踩過乾草那微乎其微的腳步聲。艾蜜莉皺著眉頭,不發一語地看著銀影的漸行漸遠的背影,接著不知道哪來的念頭,她突然張嘴口氣凜冽地嘆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聽話的乖小孩呢。』

銀影聞言,腳步頓了一下,但是他停留沒多久,又依照原本的步調走向地牢的出口。

鐵門重重地關上,艾蜜莉嘆了口氣,身體靠向冰冷的磚牆,肩膀跟著鬆懈下來。雖然躲過了缺手缺腳或是一些更可怕的危機,但是手無寸鐵的窘況還是絲毫沒有改變。

『這樣拖下去……會不會再也回不去了呢?』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喃喃自語著,小巧的臉蛋疲憊地埋進纖細的臂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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