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蟲尾、 獸足、鹿角與掠奪者的陰謀

Prelude of M.W.P.P. And The Marauders' Conspiracy

 

M.S.Zenky◎ 著

 同人文系列每週四獨家更新!

 

十八月影、蟲尾、獸足與鹿角

雷木思呆若木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見到銀影遽然取代獅鬃的位置,那些本對他們首領產生懷疑的掠奪者全瘋狂地跑了起來,他們舉起武器朝那被幽靈環繞的許願者蜂擁而上,機槍掃射、大刀亂舞,但無論他們怎麼揮砍、怎樣攻擊,萊翁金的亡靈全像中了銀影的術法般,拖著長舌頭替他擋下所有的危險。

『叛徒!叛徒!』

『竟然敢偷襲首領!我本來就說別太信任這傢伙啊!』

『我們全被騙了!銀影這傢伙自始至終都想獨吞美杜莎之心啊!』

──要殘酷、大膽而堅決,要嘲弄他人的力量。

毫髮無傷的銀影直挺挺地站在神殿正中央,他一面舉高魔杖施展最拿手的、宛如黑洞的可怕魔法,嘴裡卻又大聲誦讀美杜莎之心的許願文……

『銀影?』癱軟在邊的獅鬃困惑地抬起頭,澄澈的藍眼裡滿是不解,『為什麼?這和我們約好的不一樣……』

縱使如此,吾等還是要加倍確定,用汝等之死,來擔保諸生的命運──』

幽靈開始迅速旋轉,它們喪失了人類的外形,從珍珠白的人形分解、重新凝聚成濃郁的霧狀;銀影召喚出的黑洞越來越多,它們隨意打在圓形地宮的牆上,深沉的黑在裡頭打轉,或猛地削掉一塊地面、抑或在天花板炸出孔洞。巨石因此不停掉落,整個地底宛如火山即將噴發般激烈地震盪!掠奪者不僅拿不住手中的武器,甚至連站穩腳步都難如登天,那些曾經叱吒風雲、囂張地橫掃一座又一座村莊的巫師夢魘,如今卻抵擋不了一名未成年巫師的魔法。

把和諧的甜奶倒入地獄!』銀影以極度不符合他俊秀面容的猙獰表情厲聲朗誦,『擾亂世界!擾亂和平!摧毀地球上所有的和諧!

剎那間電卷星飛,不停旋轉的亡靈由珍珠白變為妖異的藍,又由妖異的藍轉化為地獄業火般的炙紅!它們就像一枚枚烈燄子成的火球,急如雷電地瘋狂旋轉。

銀影的黑袍狂舞,豔紅的火球映照在他的瞳仁裡,琥珀色的眼中一點生氣也沒有。

『不要……不要……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嗎?』彼得哭喊著,他扭動著想掙脫光繩,但繩子卻越綁越緊,『不要……我還不想死啊……』

『彼得,看開一點,』天狼星苦澀地說,『至少,我們和詹姆就都不是人類,而是同樣層級的存在了──』

『但是我們會被永遠關在暗無天日的這裡,直到下一名許願者,帶著更多的犧牲品前來。』雷木思絕望地閉上眼睛,『我……實在不希望自由必須依靠其他生命的逝去換得。』

『如果被關了那麼久,那再仁慈的靈魂,也會變的混濁不堪吧。』艾蜜莉無奈地笑了,紅瞳絕望地望著正大肆破壞神殿,並徹底鏟除昔日同伴的銀影,『所以你終究沒有遠離黑魔王嗎?雷思達?』

琥珀色的瞳仁忽然閃過一絲黑影,銀影冷淡的神情驟然消失,換上一張普通少年茫然失措的面孔,他的目光遙望著被自己束縛住的艾蜜莉,一絲困惑和驚恐在他臉上表露無疑。

下一秒,綁著艾蜜莉、天狼星、雷木思與彼得的光繩瞬間粉碎,四人再度重獲自由。

『奇怪?』天狼星愣了一下,他稍微活動恢復自由的手,傷口卻因此犯疼,『唔……』

『繩索解開了!』彼得大叫,他不顧天狼星的哀叫,拉著他直往甬道鑽,『我們快逃!』

『沒用的,過來的路已經全沒了!』獠牙帶著自己的親信邊跑邊吼道,並制止彼得等人繼續往前走,『那個叛徒變出來的黑洞不斷擴大!被吞噬掉可會連屍體都找不到!』

『那我們該怎麼辦──』彼得惶恐地大喊。

『如果有魔杖,就能變出繩索或是靠飄浮咒過去,』雷木思抓著艾蜜莉纖細的手碗,左閃右躲地逃開不停砸下的巨石,『再不然也能用屏障咒躲過攻擊……』

『但是我們的魔杖,都在那個該死的銀影身上啊!』天狼星忿怒地吼道。

『雷思達……』艾蜜莉悲憤地看著銀影,聲嘶力竭地喊著那名少年未曾拋棄掉的名字,『雷思達!

『艾……蜜莉?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琥珀瞳仁裡的理性只維持了一會兒,沒多久,銀影又變回那冷酷無情的眼神,本來已經稍微減緩的黑洞再次出現,而且更大、速度更快──

『妳叫那個殺人兇手做什麼?』天狼星忍痛罵道,『雷木思,你再不管好你的小女友,她很快就會跟可惡的叛徒跑了!』

『銀影他不是什麼叛徒!』艾蜜莉生氣地回罵道,『天狼星‧布萊克,你難道什麼都看不出來嗎?銀影……那個叫作雷思達的傢伙,是被別人用蠻橫咒控制住了啊!不管是殲滅這裡所有人的行為,還是奪走獅鬃許願資格的行為,那全都不是雷思達自己的意思!』

『妳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迴蟲,怎麼知道他的腦袋現在是誰在控制?』

『我就是知道!天狼星!』艾蜜莉試著甩掉雷木思的手,『雷木思,請你放手。』

『妳又想逞英雄了,對吧?』雷木思認真地說,『艾蜜莉,沒了魔杖的妳就只是普通的小女孩,妳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我必須試著讓雷思達清醒過來!如果他不反抗蠻橫咒,我們所有人都完蛋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艾蜜莉拉著自己的手,懇求地對雷木思說道,『拜託你,雷木思,拜託你放手,讓我過去雷思達那兒,不然就來不及了──』

此為夜梟夜啼聲,牠正鳴泣喪鐘,向人們道上淒厲的晚安。

理性再度被黑魔法奪走,銀影痛苦地對天喊著,在許願詩文重新朗誦的當下,那些本來減緩旋轉速度的火球再次風馳電掣地旋動起來。

吾,雷思達‧瑞斗,以美麗外貌騙取世人,心中狡詐須以虛偽面貌隱匿,要殘酷、大膽而堅決,要嘲弄他人的力量。

銀影扯著嗓子大叫,瘦削的頸部浮出青筋血管,淺色眼睛被火光染成惡靈般的紅。

更多的掠奪者墜入黑洞之中,更多的掠奪者被黑洞攪成肉末,更多的巨石山崩似地垮了下來,更多的地面裂出峽谷般的縫隙,殷殷紅血充斥在美杜莎神殿的各個角落,塗上鉛灰色彩的白大理石,逐漸被鮮血染成開滿紅花的墮土。

縱使如此……不行……不行再繼續了……吾、吾等還是要……黑魔王,求你別再……加倍確定,用汝……艾蜜莉、艾蜜莉在這裡……我不……等之死,來擔保諸生的命運──不要──我不能這麼做!

握著魔杖的右手不停顫抖,空著的左手則抓著腦袋,銀白的頭髮被他的手指攪得一團亂。銀影痛苦地哀叫著,他內心正極力抗拒來自遠方的操控,但是大多時候,邪惡的力量還是取得勝利,他就像有著雙重人格的人一樣,態度差異極大地咆哮、懇求、怒吼或是哀泣。

『不……黑魔王……湯姆,拜託你……不……把和諧的甜奶倒入地獄!不要……不要這麼做,不要再說了……擾亂世界!擾亂和平!摧毀、地球上所有的和諧!

然而,邪惡的銀影終究戰勝了原本的他,許願文在他重新誦讀下產生了效力──

迎接最光明者的墮落,芸芸眾生墜入永夜……』銀影的薄唇不帶一絲感情,唱歌般地說,樺木魔杖放射出刺眼無比的銀光,所有黑洞都在同一時間展開殘暴的侵蝕,『裂裂,夜蝕!

接下來的短短三秒內,發生了許多許多的事情。

艾蜜莉掙脫了雷木思的掌握,黑髮飛舞著,縱身衝入銀白色的閃光之中。

雷木思激動地大叫,他想上前抓住艾蜜莉、保護艾蜜莉,但銀影的魔力實在太過強悍,本就瘦弱的他被狂風逼退,因地震與落石摔倒,和驚慌失措的彼得與身負重傷的天狼星撞成一團。

接著,艾蜜莉突然被三個無預警現身的人影擋了下來,她還來不及看清楚那些人的面貌,只聽見一個熟悉的嗓音喊了『趴下』,然後她就被好幾個人推倒在地,背部也壓在某些人的身上……

破心護!

最後,有個人面對著強光,舉起魔杖嘶啞地施展了屏障咒。

他們彼此擁著彼此,像在冬日靠著夥伴的體溫相互取暖的小動物,緊緊地靠著、緊緊地相擁,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周遭墜落個不停的巨石聲響。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突然像極音樂盒裡,叮叮噹噹演奏著的搖籃曲,而他們,就彷彿在母親窩暖的懷抱之中,安心地睡著……

 

 

詹姆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的懷裡是滿臉傷痕的天狼星,看到好友的傷,他心裡不免難過起來,但看到天狼星的身體隨著呼吸節奏徐徐起伏時,他突然又高興地想哭──

他小心翼翼地放開天狼星,並輕輕推開壓在最上面的正氣師阿拉特‧穆敵,如果沒有穆敵的保護,他們這群失去魔杖的小孩子,很有可能就被掉個不停的石頭給砸死了。詹姆心存感謝地對著同樣昏了過去的穆敵微微點頭,然後不怎麼好意思地從彼得、雷木思和石內卜的身上爬了起來。

失去眼鏡的褐眼默默地環顧四周──美杜莎神殿已經毀得不成原樣,天花板甚至炸出一個直通地面的洞,他們就像在一口塞滿碎石的井裡,等著他人的救援。

雖然沒有眼鏡稍微影響了詹姆的觀察力,但在他撢撢長袍,重獲自由地站了起來時,放眼望去,除了整片的灰色碎石小山般堆著外,什麼都沒有了。那些舞刀弄槍的掠奪者不在了,那些被黑洞咬去手腳或是頭顱的屍體也不見了,就連滿地的血河也被灰石沙塵給掩蓋,這裡看起來就像個麻瓜的砂石場或是垃圾掩埋場,空氣中除了難聞的塵沙外,只有非常微弱的血味,詹姆還有點懷疑那血味是他鼻血的味道。

詹姆稍微搬開壓在穆敵身上的幾個石塊──幸好他即時施展屏障咒,不然他們這一票人早就嗚呼哀哉了──並且拉著那些昏迷不行的好友一一躺平後,開始拖著腳步,遊走在真正變成廢墟的美杜莎神殿裡。

他想尋找些什麼……他想在已經宛如死城的地底,尋找那些足以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證據,尋找那些可以說服大家──這會是快樂結局的關鍵。

他想找到生還者,在這整片的斷垣殘壁之中。

詹姆搜索了十幾分鐘,卻始終徒勞無功,掉落下來的石塊太多、太多了,如果他能拿回他的魔杖,他或許還能靠著魔法,動手挖掘這些土石,但是現在的他連搬開和他腦袋差不多大小的石頭都覺得痛苦。

漫無目的地行走時,不久前的記憶一一浮現腦海。詹姆想起自己和石內卜被穆敵所救時,那個升起小小柴火的淺灘、他也想起在建築工密道裡邊找路,邊聽穆敵說著獠牙、貓爪和隼眼過往的時刻、還有食死人與掠奪者的大戰、因不肯透露夥伴所在而被殺死的隼眼、穆敵情急之下替他們施展的幻滅咒、抄捷徑趕到神殿心臟地帶時,正巧聽到獅鬃哀傷的坦白,然後,就是掠奪者智囊銀影的背叛……

詹姆深吸了口氣,沙塵大口地鑽入他的氣管中,他很不舒服地咳了幾聲。

即使他們在這段悲劇冒險中,扮演的只是俘虜與祭品的角色,但是掠奪者的境遇,卻使詹姆燃起莫名的哀愁。

『唔……』

一個細微的呻吟聲傳進詹姆的耳朵裡,他瞪大眼睛、豎起耳朵,認真地搜索,最後在一個銀影炸出來的峽谷旁巨石下,發現滿臉鮮血的獠牙,傑克‧班得。

『獠牙!』詹姆大叫,他慌張地跑到獠牙面前蹲坐了下來,『你還好吧?我去叫人幫忙!幫你把石頭弄走!』

『不……不用了……小鬼……』獠牙痛苦地說著,他幾乎閉起的眼睛不停翻著白眼,『我……沒救了,下半身已經……』

『相信我們!巫師之中有一個職業叫治療師,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非常厲害的巫師,他們可以讓斷手的長出新的手,讓臉爛掉的人──』

『不……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狀況……』獠牙邊說邊慢慢移開自己的身體,本來還想滔滔不絕介紹霍格華茲校醫龐芮夫人的詹姆頓時閉嘴,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獠牙的懷裡抱著雙眼緊閉的貓爪,她的身體柔軟得不像樣,外表毫髮無傷的她,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而繫在頸間的鈴鐺項鍊不知道為什麼只剩下項圈。

『帶……帶貓爪……去……治……』獠牙的感官似乎因傷勢影響,變得很遲鈍,詹姆忍著大哭的衝動,默默地握住獠牙的手。

『我會的……我這就去找人幫忙。』詹姆眛著良心說道,他其實很清楚,貓爪早在獠牙的懷裡死去了,『你撐著點,我們不但會救貓爪,也會救你,請你──撐著點,傑克。』

『你……』獠牙逐漸混濁的雙眼吃驚地瞪大,『……知道我的?』

『我知道,你是傑克‧班得,』詹姆認真地說,『我還知道,你是冤枉的,你並沒有殺死你的父母。』

聽到詹姆這麼說,獠牙咧開缺了好多牙的大嘴,無聲地笑了,但是雖然他咧嘴笑著,眼睛卻淌下淚水,順著骯髒的面頰流下。

『我一直以為,掠奪者是像食死人那樣的邪惡組織,因為你們自稱是巫師的夢魘,還綁走了我們的好友,搶奪了我們很喜歡的魔法村莊。』詹姆略帶歉意地說,『但是,在我看到你們對獅鬃以及其他夥伴的感情,還有獅鬃的願望後,我相信你們和食死人是截然不同的了……即使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麼掠奪者要搶奪巫師村莊……』

『其實……那就像惡作劇……』獠牙的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他飄忽地說著,『一開始……是為了生存……我……我們在外流……浪,需要食……物,後、後來……就變成……好玩……』

『好玩?』詹姆愣愣地看著獠牙,他從他緊握的手裡能清楚感覺到,獠牙的生命正在流失。

『我們……不殺人……折斷魔、魔杖……也是好玩……我們……沒有惡意,只是、只是因為不被認同……被遺棄……才想要證明……宣誓自己的……』

『──存在,是嗎?』

獠牙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

『我……信任獅鬃……他鼓勵、接受了我……他是我的……恩人、老師……咳咳!』獠牙咳出一口紅血後,含糊不清地繼續說道,『也是我最……好的夥伴……他……聰明,我支持他的理想……我……沒有願望,我當不了獅鬃……那樣偉大的人……我……佩服他……信任他……小、小子……』

獠牙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必須貼在獠牙的嘴邊才能聽見他說的話。

『其實……我的爸媽……是我殺的,沒……錯……』

面對獠牙的表白,詹姆詫異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叫什……麼?』

『詹姆,詹姆‧波特。』

『詹姆……嗎?』獠牙笑得更開心了,他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將壓在貓爪身下的左手抽了出來,用力地塞了個東西到詹姆的手中,『這……給你……』

詹姆怔然地看著自己的掌心,那是一顆刻著字母J的手槍子彈。

『幫我……們……讓「掠奪者」……的名號……傳下去……』

詹姆正想問什麼是『傳下去』時,獠牙卻不再說話了,他粗糙手依然結實地握著詹姆的,溫熱的體溫卻慢慢地散失。

詹姆鬆開獠牙的手,抓著他傳給他的子彈,閉上眼睛默默地禱告後,情緒鬱悶地站了起來。

此時,不遠處的好友之中,總算有第二個人醒來了。

艾蜜莉像睡過頭似激動地彈跳起來,然後甩著黑色的長髮慌張奔走,最後在碎石堆的最高處停下腳步,她撥開沙石,找到那個留著一頭銀髮的少年,哀傷地撫著他的面頰。

詹姆沉默地爬了上去,他發現獅鬃正睜著藍色的眼睛,動也不動底躺在銀影的身邊。

『魔杖,桃花心木。拿去,還有這張……地圖。』艾蜜莉遞了魔杖,和破到只剩一小片紙片的翼人地圖給詹姆。

詹姆來不及說謝謝,艾蜜莉已舉起自己的黑檀木魔杖,將仍有一絲鼻息,但尚未清醒的銀影移到比較平緩的地方。高高的石堆上,只剩下抓著魔杖孤單站著的詹姆,與躺在他的腳邊,望著洞外天空的獅鬃。

『天快亮了呢。』獅鬃沙啞地說道,藍眼裡映著淺紅色的天空。

『嗯。』

『你說你叫詹姆‧波特,對吧?』藍眼斜斜地看了過來,『奧古斯汀‧波特之子?』

『你知道我爸?』

『當年世界盃,魁地奇史表現最優異的年輕好手,英格蘭國家代表隊搜捕手第一把交椅,就算打其他位置也很得心應手的天才──全歐洲有誰不認得他呢?』獅鬃溫和地笑了,『過來,靠近一點,波特家的男孩。』

聽到獅鬃的命令,詹姆這才意識到眼前的掠奪者首領的傷勢有多嚴重,很顯然的,現在的他已經無法移動脖子以下的任何一個身體部位了,巨石崩塌讓他的身體已經癱瘓,而獅鬃的求生意志就跟傑克‧班得一樣,顯然沒有。

『我很慚愧,也很對不起我的朋友們。』獅鬃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你有很多要好的夥伴,彼此信任,而我貪圖他們的信任,卻不肯信任他們,最後自作聰明地對他們隱瞞所有的事。事實證明,我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獅鬃……』

『你知道我是怎麼打算的嗎?孩子?』獅子笑了,詹姆想像他臉上如果沒有那道疤,一定會是個不輸天狼星的陽光帥哥,『掠奪者的三個小隊隊員,都是我親自篩選分配的。我始終覺得,曾殺人的人、曾犯罪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就算再怎麼假裝,再怎麼虔誠悔改都一樣……就如同我自己。

『於是,那些未曾犯過罪、未殺過人,可能只是因為窮困、家破人亡無處可去的人,我便自作主張,將他們編入隼眼的隊伍中;其他的罪犯、傭兵、通緝犯,則分別編入貓爪和獠牙的隊裡──因為,我打算讓他們帶領的隊伍,與萊翁金的亡靈交換。』

『所以你故意讓隼眼和第二小隊留在門口?』

『是的,他們還有隼眼都不該為了這件事獻出靈魂。隼眼是個好人,他是我被家族懲罰時,唯一贊同我的作法的人,他也希望萊翁金家能改變惡劣的尋寶習慣,卻遭到池魚之殃,不但和我一起被驅逐,還因此瞎了一隻眼睛。

『我相信著隼眼和他帶領的第二小隊,是最適合前往新世界、管理新世界的人。所以為了完成我們的理想,其實我本來就計劃連同自己的生命一起,和其他掠奪者的靈魂作為交換。這件事除了我以外,只有隼眼和銀影知道,他們都同意了我的計劃。而在我死去後,銀影會負責許願,許下創造平衡新世界的願望,然後跟著和隼眼一起管理新世界。』獅鬃嘆了口氣,『為了讓獠牙他們更加信任我,我在血門前砍下了自己的手,來證明我的決心與真誠──事實上,那個時候不管砍誰的手都能讓門開啟──沒想到銀影……』

『銀影……他也是被人利用罷了。』詹姆哀傷地說,『他被佛地魔下了蠻橫咒,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這種事。』

『我曉得,他在最後,也試圖反抗了那個咒語。』

『是的。』詹姆頓了一下,他突然想起被獅鬃推下湖的事,『那當初你推我跟另一個人當祭品是因為──』

『那湖不是普通的湖水,這個地底神殿幾世紀以來,已經經過無數次的許願,也有無數的生命在此逝去,那個湖水有著神奇的力量,它就像個媒介,可以帶你看到任何人過去的記憶──只要他們的容貌有映照在湖面上。』

『是這樣啊……』

『只要你們能從他人的記憶裡醒來,那就能存活下來,而神殿大門也會展開。』獅鬃認真地看著詹姆,他輕聲地詢問道,『孩子,你知道隼眼的下落嗎?他是否被阻隔在外頭?他是不是安然無事……』

『抱歉,獅鬃先生。』詹姆搖了搖頭,『我很抱歉,隼眼他們和食死人戰鬥──然後──』

『你親眼看到的?』

『是的,對不起。』

『那不是你的錯,孩子,』獅鬃鬆了口氣似地感嘆,『看來,這就是故事的結局了。詹姆‧波特,可以借一下你的魔杖嗎?』

詹姆愣愣地看了看獅鬃,又看了看手裡的桃花心木魔杖,然後不假思索地插進獅鬃的指間──後者早已無法控制自己的右手去握住魔杖。

下一秒,一道金光從獅鬃的太陽穴流瀉出來,被詹姆的魔杖完全吸收。

獅鬃眨眨眼,示意詹姆取回魔杖後,忽然瘋狂地咳起嗽,大口大口的血從他的嘴裡噴濺出來,詹姆慌張地看著獅鬃,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對方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很欣賞你,孩子,』獅鬃依舊溫柔地笑著,他的鼻子、眼睛和耳朵都開始湧出鮮血,臉上爪痕般的疤也發散著黑色的光,看來是他強制使用了魔法,促使家族的詛咒發動了,『你捨身救了身陷危機的朋友,那是非常偉大的事情。』

『是……是嗎?』

『許願的詩文已經銘記在你的魔杖裡了,』獅鬃慢慢地閉上眼睛,『握著魔杖,代替我們許願吧。』

『許願?但是──』

『靈魂已經交換了,現在被禁錮在這裡的,是所有掠奪者的靈魂。銀影在最後關頭並沒有許願。』獅鬃的臉被可怕的黑血籠罩,『孩子,如果是你的話,你的願望,一定能夠比我的還要有價值……而且不會那麼自私……』

『獅鬃?』

『高舉魔杖,唸出詩文吧……』獅鬃喃喃地命令著,『詹姆‧波特。』

看著掠奪者首領的驟逝,詹姆緊握著獠牙的子彈和記有許願文的魔杖,一時之間,突然厭惡起這個世界和自己。他不過是個為了好玩和滿足好奇心,而跟著真切擔心著黑暗勢力發展的艾蜜莉來到遙遠的羅馬尼亞,被捲入哀傷的陰謀之中。

像他這樣幼稚又愚蠢的小鬼頭,真有這個資格代替那些不顧一切趕來這裡的人許願嗎?

詹姆沉默地站在獅鬃的屍首旁,絕對寧靜的廢墟裡,響起一陣微弱、緩慢卻優美的歌聲。

石堆下的平坦角落,銀影枕在艾蜜莉的腿上,半睜著琥珀色的眼睛,專注聆聽眼前紅瞳少女的歌唱。他勾起滿足且幸福的微笑,在心儀的兒時同伴懷裡,安然地離去……

又一個被禁錮在美杜莎神殿的亡靈。

『……我懂了,獅鬃首領。』

神殿的中心,灰石堆起的小丘上,雙腳所踩之下,全是中了佛地魔陰謀而死去的掠奪者。胡亂翹著的黑髮之上,則是甫破曉的蒼穹。

詹姆咬著下唇,仰起腦袋,看向轉為淡藍的天空。

幾縷白雪輕飄飄地降了下來,純潔無瑕地落在詹姆的鼻尖。

此為夜梟夜啼聲,牠正鳴泣喪鐘,向人們道上淒厲的晚安。

魔杖高舉,黑髮少年聲音明亮地大喊著,獅鬃死前傳授給他的許願文,從他身體裡發自內心地呼喊出來。

吾,詹姆‧波特,要殘酷、大膽而堅決,要嘲弄他人的力量──實際行動不會使我們成叛徒,但是恐懼會。縱使如此,吾還是要加倍確定,用汝等之死,來擔保諸生的命運。

替死去的舊識蓋上大衣的艾蜜莉抬起了頭,躺在地上的雷木思、天狼星和彼得慢慢睜開眼睛,他們的目光全望向那立於曙光之下,有著領袖氣質的夥伴。

雖然最光明者已墮落,但,眾天使,依然光明……

詩文誦讀結束,詹姆也許下了他的願望。不曉得是魔法的力量,還是心理因素,說出最後一詞彙時,他緊縮的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石堆縫隙間開始冒出星辰般金色的光點,它們像受到白晝的牽引似地,翩然地往詹姆頭頂的大洞飄去。在不斷降下的雪白與不停上升的金黃間,詹姆知道他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美杜莎之心,那被視為萬能的許願機器,再也不存在了。最後一批為這項寶物喪命的靈魂,業已得到救贖。

詹姆靜靜地看著那些光點,指間輕輕地碰觸,忽然之間,幾個離他最近的星點瞬間凝結成一個人形光體,它的外貌看起來像個留著長髮、披掛羅馬服飾的年輕女子。它對著詹姆慢慢張開由光組成的掌心,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掌中一球刺眼的白光交給詹姆。

『詹姆‧波特,吾要送你一個東西!』光體的嗓音甜得像糖,詹姆突然有種眼前的人形是莉莉的錯覺,但它說話的口氣有些過分可愛,『就當作生日禮物吧,你想要什麼樣的禮物呢?要說實話喔。』

『呃,讓大家復活?』詹姆不確定地說。

『噢,不,詹姆,你是該想想自己了,不能老是替別人著想。』

『那……讓莉莉愛上我?』

『恕難從命。』光點誇張地嘆了口氣,『抱歉,詹姆,吾不能改變任何人的靈魂與意識,你得想個具體的東西,像是一千萬金加隆、最強的魔杖、吃不完的巧克力蛙……這類的。吾為了感謝你、報答你,覺得會替你實現的。吾能做的只有這種願望,就像聖誕老人一樣。好啦,告訴吾吧!你最想要的禮物,是什麼呢?

『具體的東西嗎……』詹姆的情緒與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他想了老半天,最後搔搔下巴說,『那……應該是掃帚吧。一把絕無僅有、獨一無二,世界上最強的飛天掃帚──』

『好的,那麼,是你的了。』

光球在詹姆手中慢慢變成一把散發著金光的嶄新掃帚,即使還沒完全看清它的面貌,但詹姆已經感受到掃帚酷帥的外型,與有別於一般大量生產的制式化商品。

『記得幫它取名字喔,不然它是沒辦法飛的。』女性光體笑著提醒道,『再會了,詹姆‧波特,吾會記得你的。』

光體像充了過多氣體的氣球般,膨脹後又化為細小的金色星塵,繼續往天空飛去。

詹姆提著莫名其妙獲得的禮物,帶著傻笑走下石堆。

『新掃帚,挺酷的,』滿是傷痕的天狼星,看起來精神挺好地問道,『打算取什麼名字?想好了嗎?』

『想好了。』

詹姆轉頭看了眼石堆,獅鬃──里歐‧萊翁金,手裡握著萊翁金的匕首,長眠於那兒。

『就叫翱翔金獅吧。』詹姆舉著掃帚興奮地叫道,『嘿,天狼星,猜猜我怎麼想?』

『別告訴我──你想騎它飛回倫敦。』天狼星翻了個白眼。

『你怎麼知道。』

『廢話,我是你肚子裡的迴蟲呀!』天狼星半開玩笑地說,他斜睨向仍昏迷不醒的穆敵與石內卜,『話說,我們還有一個成年的正氣師跟一個鼻涕卜要搬呢,你覺得掃帚載得下這麼多人嗎?』

『那麼、先飛回天茍家如何?』詹姆退而求其次地問。

『我倒覺得把穆敵弄醒,麻煩事都丟給他處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雷木思,你說呢?』

天狼星猝然問道,注意力一直放在的艾蜜莉身上的雷木思嚇了一跳,不遠處的艾蜜莉已經停止歌唱,她正在整理蓋住銀影的斗篷。

『放心吧,你不會輸給一個死人。』天狼星不怎麼高興地說,雷木思瞪了他一眼。

白雪靜靜地覆蓋在銀影的身上。艾蜜莉轉向雷木思等人,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來,即使她的眼裡仍有一點淚水,但是燦爛的笑靨卻非常真誠。

『叫醒穆敵和石內卜吧。』

艾蜜莉輕鬆地提議道,一趕到葛來分多四人組身邊,她竟然主動地勾住雷木思的手。捨棄了斗篷的她,雖然冷得直發抖,臉色卻沒有不久前那樣難看了。

『我等不及要回霍格華茲喝碗熱牛奶粥了!』

 

 

詹姆等人在羅馬尼亞所遇到的危機終究紙包不住火,和波特夫婦私交不錯的穆敵,一結束羅馬尼亞的善後處理,返回倫敦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高錐客洞的波特家登門拜訪。詹姆當然被母親狠狠訓了一頓,但是他們前往羅馬尼亞的真正理由並沒有因此曝光,這都多虧了豪爽天茍家族的知情達理──詹姆一行人闖進蛇島的事,全部解釋為『參觀小鎮時發生的意外』,至於掠奪者組織的事,就連天茍家的大家長也無法從口風很緊的穆敵身上打聽到半句。

至於天狼星和布依緹之間的假曖昧,即便前者強硬且殘忍地羞辱布依緹,後者還是將那些話語與作為視為愛情的一部份,雖然布依緹知道自己還沒獲得『女朋友』的名份,但她完全不認為天狼星是討厭她的,兩人間的愛恨情仇恐怕會繼續糾纏好一陣子。

石內卜在巴巴沙恰養了一天的傷後,才被史拉轟帶回羅馬尼亞的首都,而他期待已久的魔藥大賽早已結束,只靠心煩意亂的莉莉一個人參賽,當然什麼獎都得不到,莉莉為此相當忿怒,直到他們返回英國,她仍然沒和石內卜說過任何的話。

春季學期在寒冬遠去後展開了,所有不該讓學生接觸的事件,全都告了一段落。

葛來分多四人組換上嶄新的制服,帶著考好普等巫測的決心,在草地冒出新生嫩芽的初春,踏入令他們無比懷念的霍格華茲校園。

開學的第一天,上完麥克教授的黑魔法防禦術後(整整兩堂課都在檢討寒假作業),詹姆、天狼星、彼得和雷木思火速跑進餐廳裡,隨手抓了幾塊麵包和水果,四個人便吵吵鬧鬧地跑向湖邊最大的那棵山毛櫸樹。他們想搶在其他也諳此道的同儕之前,霸佔樹下溫暖又舒適的天然座椅,然後四個人暱在一塊兒,享用著好一陣子沒嚐到的霍格華茲美食。

吃飽喝足後,詹姆的背靠上樹幹,對著湛藍的天空打了個響嗝。

『有點噁心,詹姆。』天狼星故作嫌棄地說,他看起來有些無聊,雙手交握在填得滿滿的腹部下方,似乎打算睡個午覺。

詹姆聽了天狼星的感想,又裝模作樣地再打了一次嗝。

『詹姆,如果你很無聊,那我能想些事情讓你做。』雷木思邊啃吐司邊讀著變形學課本,『比如檢討你的黑魔法防禦術寒假作業……』

『不了,我的作業非常完美。』詹姆自信十足地說,『我保證麥克教授看了一定會給我個A。』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對一篇滾帶落研究報告那麼有信心。』天狼星不以為然地說,『算了、算了,兄弟,我不想再在休息時間討論課業,你們能不能想幾個有趣的東西來玩?如果是比賽誰打嗝的聲音大那就免了……』

天狼星丟出問題後,沒有半個人回應,雷木思繼續專注在他的書本上,彼得傻呼呼地看著天狼星,詹姆則像隻猴子般東抓西抓,還不時將手伸進袍子裡,模樣相當滑稽。

『你被蟲咬了嗎?』天狼星不耐煩地說。

『不,我想讓你開心點,老哥,』詹姆曖昧地眨眨眼睛,『坦白說,你不能老是天天幻想自己能出校園冒險,也不是每塊土地下方都有神奇的遺跡廢墟。』

『不一定要到地底下或是離開霍格華茲,我只是需要一點刺激,作為生活中的調劑。』天狼星辯解道,他嘆了口氣,『哎,如果瑪麗‧麥唐納不要把她的頭髮染成那個笨紫色的話,我恐怕就和她告白了……』

『那布依緹怎麼辦?』彼得擔憂地問。

『管她的……我和她又沒有關係……等等,詹姆,那塊紙片是啥?』天狼星皺眉問道,『你的黑魔法防禦術作業?』

『不是啦!』

詹姆咯咯笑了起來,他將小紙片放到草地上鋪平,然後又從衣襟裡掏出一顆刻有字母J的子彈,另外三名葛來分多少年好奇地湊了過來。

『翼人地圖的碎片和獠牙給你的子彈?』天狼星狐疑地問,『這有什麼有趣的嗎?那地圖上的魔力已經被破壞掉了,而你不但不會用槍、也沒有槍,要子彈幹嘛?』

『喔,天狼星,這枚子彈已經不只是子彈了。』詹姆故作神秘地說,他小心地把子彈擺到紙片上,然後抽出桃花心木魔杖,『你們記得嗎?我和你們提過──獠牙的遺願?』

把掠奪者精神傳下去……你是這麼告訴我們的,詹姆。』雷木思闔起書本說道,『不過,我認為獠牙想傳達的,是要我們替他們掠奪者寫本書,像是傳記或……』

『羅馬尼亞遊記?蛇島參觀指南?要巫師旅客順道去掠奪者紀念碑前哀悼?』天狼星發出狗吠似地笑聲,『別傻了,雷木思──我們的魔法部恨不得完全抹滅掉掠奪者的存在。』

『──就是因為這樣,獠牙才會說出那種遺言。』詹姆贊同地點點頭,『他們不但試圖做很偉大的事,而且又不是什麼壞到透頂、像佛地魔那樣的邪惡傢伙,就像很多好笑的惡作劇,其實都無傷大雅。』

『詹姆,我覺得這個觀念並不對,你會覺得惡作劇對你來說無傷大雅,那是因為你是施加者,而不是接收者……』雷木思認真地說著,但看好友一副沒聽見的模樣,他還是放棄了表達意見的機會,『──你想重組掠奪者?詹姆?』

『喔,算是,』詹姆的魔杖戳戳那枚子彈,『也許我們無法像獅鬃、獠牙他們做出那麼刻骨銘心的事……不過……如果是惡作劇之類的,應該頗適合我們的吧?』

『是沒錯,』天狼星搔搔下巴,『不需要搞得轟轟烈烈的?』

『如果你希望,那也是可以。』

詹姆笑道,他突然加重力道,用力地點了下獠牙的子彈,將它變形成一支黑色的羽毛筆,接著又移動魔杖,輕輕點了點羊皮紙紙片。那張幾乎只有半個掌心大的碎片,忽然慢慢放大,變回一張還夠寫十分之一份黑魔法防禦術作業的方形紙片。

『雷木思,你可以看看這個地圖上面還有沒有翼人的魔力嗎?』

雷木思聞言,便低下頭認真地開始檢查,大約一分鐘後,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完全沒有,它就是一張尺寸特別小的羊皮紙。』

『好吧,那我們只好從頭來了。』詹姆捏著下巴,饒有興味地說。

『你到底……想做什麼?』天狼星不太確定地問,但看到羽毛筆與羊皮紙,天狼星的心裡也稍微有底了。

當然是重組掠奪者啊!不過呢,只有我們四個。』詹姆得意地放聲大笑,『而且咱們的目標就是──趁活著的時候!好好的大玩特玩!』

『什麼爛目標啊……』天狼星抱怨道,此時,那自動豎在羊皮紙上的羽毛筆開始自己移動,自動引出墨水的筆尖輕巧地劃過紙張正中心,然後開始書寫一串華麗誇張的文字。

掠、掠奪者?』彼得搖了搖頭,困惑地說,『不對,它寫的不是複數……』

『哎唷,彼得,我剛剛不說了嗎?我們不要搞大組織。』詹姆雙手叉腰提醒道,『此外,我們並不像獅鬃他們那樣,兩千人都是掠奪者……而是我們四個人組合起來,才會變成世上最後一個掠奪者。』

『你若要用「一個」,那就不該加上複數喔,詹姆。』雷木思微笑著提醒道。

『所以我才說用單數詞啊!』詹姆邊說手邊猛地拍向紙片。

至於那根子彈變形而成的羽毛筆,已在紙上畫出華麗花稍的字跡。

那是葛來分多最惹長輩頭痛的四人組的新名字,也是他們四人自始至終唯一使用過的共同名字。

不需要捨棄過去、不需要遺棄自己的名字,同樣的文字卻蘊含了不同意義。

四名少年八隻眼睛,全都愉快地笑瞇了起來,他們的心中不約而同地默唸著新的名字──

 

劫盜The Marauder)。

 

 

純黑的夜,滿佈點點星光閃爍,彎月有如柴郡貓的嘴巴,然後替夜空組成突兀的訕笑。

微寒的初春夜。

薄雲的天空更顯得春日的變幻與無常。那名站在城堡最高點的天文塔的少女,心裡是這麼想的。

黑髮及腰的少女,一如往常穿著霍格華茲的制服長袍,並在襯衫裡頭加了件高領黑衣。她的斗篷嶄新得有如今晚的天空,至於陪著她快五年的舊斗篷,已被留在遙遠的羅馬尼亞了。

艾蜜莉抓著她的黑檀木魔杖,鮮紅色的大眼,直勾勾地看著牆角,一塊刻了L字母的磚頭。

『……雷思達的記號嗎?』

雷思達‧瑞斗,就童年的她一樣,因罕見天賦而遭到佛地魔強硬的收留,以鍛鍊為殺人者和黑巫師為目標,與世隔絕地過著悲慘的生活。在艾蜜莉逃離後,她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這位當年唯一的夥伴(即使兩人那時並不親密,還常意見不合發生爭執),沒想到多年以後,竟會在一個被世界遺棄的組織裡重逢,而他也已拋棄了從前的名字。

銀影。

不過,即便取了『銀影』這個名字,在他的心中,他永遠都是雷思達。

因為,那是他與艾蜜莉唯一的共同點──由黑魔王賦予的名字。

如果完全捨棄了,那就像是徹底拋棄過去,連包含著艾蜜莉的記憶也一同放棄了……雷思達不想這麼做。

『……所以即使在佛地魔的蠻橫咒控制下,還是跑來霍格華茲,留下了這個東西嗎?』艾蜜莉喃喃地說著,纖細的手輕輕撫過磚上的記號。一絲忽冷忽暖的魔力透了出來,艾蜜莉略微瑟縮了一下,抽回左手,『是你拿手的符咒……和時間魔法相關的禁咒嗎?』

艾蜜莉沉思了一會兒,決定用魔杖抵著那個記號,喊出她心裡猜測的那個通關密語。

銀白的強光沿著石磚縫隙透了出來,艾蜜莉忍不住閉上眼睛。

數秒過後,光芒散盡,一個柔軟的東西落在她的懷裡,紅瞳睜了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擁抱著的、雷思達的遺物──

那是一隻她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生物,牠有著銀白帶紫的柔順短毛,長著兔子般的耳朵,身形卻又像隻瘦削優雅的小型犬,拖著一條狐狸般的尾巴。牠的雙眼緊閉,溫熱的身體隨呼吸微微起伏著,像在母親懷中撒嬌後不小心睡著了的小嬰兒。

『就說過不要隨便拿動物做時間魔法的實驗嘛。』艾蜜莉無奈地笑了,『還隨隨便便丟給別人,要別人去照顧牠?』

嘴上雖然抱怨著,但她的心裡其實暖暖的。雷思達是在跟蹤他的時候,發現她的孤單和寂寞,才會將這隻不明生物藏在天文塔上吧?

『好吧,你是我的了,小傢伙。』艾蜜莉伸出食指輕輕搔弄那隻生物的鼻子,牠顫抖了一下,慢慢睜開寶石般的眼睛,『小影Shadowy)。』

獲得名字的小動物親暱地蹭了蹭艾蜜莉的面頰後,旋即跳躍之空中,毛皮逐漸與星空混為一體,無聲無息地隱形了。就在同一個時刻,唯一能出入天文塔的門呀地一聲打了開來。

艾蜜莉將一些在眼前亂舞的髮絲塞到耳後,慢慢地轉過身。

『妳果然……來這裡了。』溫柔的嗓音顫抖地說。

雷木思‧路平快步地走到艾蜜莉的面前,一臉擔憂又帶著譴責意味地看著嬌小的紅眼少女。

『……從羅馬尼亞回來後,妳到底又跑去哪裡了?』雷木思皺著眉頭著急地問,『我派貓頭鷹到三根掃帚卻得不到妳的回信,詢問過羅梅塔夫人她也說妳又不見蹤影,開學到現在也已經一個禮拜了,全校卻沒有任何人見過妳,現在已經沒有掠奪者的事可以煩心了,妳就不能回到校園,好好當個霍格華茲的學生?』

艾蜜莉沒有答話,紅瞳目不轉睛地看著雷木思,後者嘆了口氣,又繼續焦急地說著。

『艾蜜莉……妳知道我每天晚上巡視時,都會來天文塔待上好一陣子嗎?雖然我沒聽到銀影的遺言,但是……』雷木思的褐眼溜溜打轉,『我想這個地方,對你們來說,應該意義非凡。』

『我聽說劫盜的事了。』艾蜜莉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聽說你們四個還煞有其事地取了暱稱,模仿得真徹底。』

『別岔開話題。』

『這樣、獠牙的遺願也達成了吧,你們幾個可得好好幹,別弄臭劫盜的名字囉。』

『我們沒有掠奪者那樣的理想,詹姆一直說,劫盜存在的目的,就在把握美好時光、在這世上大玩特玩。詹姆還說,他覺得妳也應該加入劫盜,繼承掠奪者的衣缽……』

『不,』艾蜜莉搖了搖頭幽幽地說,『就像獅鬃、隼眼、獠牙與貓爪一樣,深獲獅鬃信任的第五人銀影是多餘的存在。我不是你們的夥伴,充其量只是利用你們的人,我和你們之間,也沒有那麼深刻的情感。』

聽到艾蜜莉將自己比喻成銀影,雷木思有點難過,又有點嫉妒,但他還是穩定情緒,勾起微笑繼續問道:『銀影留了什麼給妳?』

『一隻小動物。』艾蜜莉彈響手指,那一直站在她的肩上,只是隱形了的銀色生物浮現出來,在雷木思仔細打量牠一次後,又變回與背景無異的色彩,『雷思達雖然很有時空這些禁咒的天賦,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奇獸,全球各種不常見的奇獸他都認得出來。』

『取名字了嗎?』雷木思依舊笑著。

『嗯,叫小影。』

『為了紀念銀影(Silver-Shadow)?』雷木思的笑容變得僵硬且有點悲傷。

『一部份是,不過,』艾蜜莉的黑髮晃動,髮絲和長袍隨著高塔上的風微微揚起,她一步步走近雷木思,冷淡的面孔帶著一絲怒氣,『為什麼你不覺得是月影(Moony)的影(y)呢?』

『什麼?』雷木思愣了一下,笑容忽然收了起來。

月影、蟲尾、獸足鹿角,你們劫盜四人組各自為各自取的綽號,不是嗎?看來他們三個都是依照自己化獸後的模樣取的呢。但是,你呢?月影?』艾蜜莉的眼睛閃閃發光,但她的神情看起來好哀傷,『你為什麼選擇在月亮後面加上影,而不選擇光或是其他的字眼呢?就因為你必須在月亮的影子下活動嗎?還是因為太在意雷思達……』

都有。』雷木思嚥了口口水,他覺得自己的胃好像破了個大洞,他痛苦地喃喃道,『艾蜜莉,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妳說……』

『真巧,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艾蜜莉認真地凝視著雷木思,她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而她又不斷地持續逼近。

『在和雷思達重逢後、在他表明了心意後,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艾蜜莉的柔聲地說著,『以前,我很抗拒,任何的愛──愛、情感和快樂的記憶,我固執地認為,這些東西會讓我變弱、變得無能,就像這次在羅馬尼亞那樣沒了魔杖便什麼都做不了的無能的我,我陷入了瓶頸,做什麼事都不順利。但是,我在雷思達身上看到了答案,找到了方向。』

『果然……』

雷木思又嘆了口氣,一切就像他所預想的──艾蜜莉是愛著雷思達的。

雷木思長長的睫毛蓋了下來,希望這個簡單的動作能減緩眼睛的乾澀,並重新考慮著,自己是否該說出深埋心裡已久的話。

然後,發生了雷木思從未預想過的事。

艾蜜莉主動吻了他,柔軟的櫻唇覆上他乾燥的唇。

那是一個久而深刻的吻。

『這就是答案,』在他們兩個分開之後,艾蜜莉有些飄忽地輕聲喃喃,『愛不會讓人無能,真正的愛反而能讓人變強。所以,雷木思,我現在能夠正視我自己的感覺了……』

『艾蜜莉……其實我也……』

雷木思的情緒激動起來,他想用力擁抱眼前的女孩,想再一次吻她,但是艾蜜莉卻迅速退後了一步,並掏出魔杖直指著雷木思的鼻子,急轉直下的發展令雷木思一臉錯愕。

『我知道、我感覺的到──你對待我,比對待你自己,或是我對待你都還要……』

艾蜜莉沒有說完這句話,她哀傷地笑著,晶瑩的淚珠在她的雙頰上滾出淚痕。

紅色光束擊中雷木思的胸膛,無聲的昏擊咒取代了之後的話語,毫無防備的雷木思砰地一聲倒地。

小影再次現形,牠繞著艾蜜莉轉了一圈,在主人看了牠一眼後,那隻奇妙的生物便快步飛向葛來分多塔。夜空下的天文塔,終於真正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艾蜜莉收起魔杖,修長的手指輕輕壓了壓長袍前襟。

衣襟之下,一根紅金色的鳳凰尾羽被黑色布料遮掩住了光芒。

艾蜜莉蹲了下來,她跪在雷木思的身邊,憐愛地輕撫他的面頰。她垂下頭,黑色長髮就像瀑布般形成一道簾幕。

我愛你,雷木思。』

她親吻他的額頭,喃喃。

『但是,對不起。』

數分鐘後,奇異的生物將會誘騙詹姆、天狼星與彼得前來,尋找了昏迷不醒的好友。而在那個時候,被摯友喚醒的十五歲少年還不知道,那名他深愛著、也愛上了自己的重要女孩──

再也不會回來了。

 

 

──《掠奪者的陰謀》下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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