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M.W.P.P.(VI)-黑湖國度的王者第一章就業諮詢與普等巫測－= M.S.Zenky =

月影、蟲尾、獸足、鹿角與黑湖國度的王者

Prelude of M.W.P.P. And The King of Black Lake

M.S.Zenky◎ 著

第一章就業諮詢與普等巫測

就業諮詢

全體五年級生都必須在本夏季學期的第一個禮拜，接受各學院導師的面談，討論就業前途。個別面談的時間公佈如下。

瞥了一眼史萊哲林地牢佈告欄上的新公告，賽佛勒斯‧石內卜面無表情地將視線移回手裡的小冊子。

自復活節假期開始，霍格華茲五年級學生每天都能在自己的餐桌、課桌、甚至是四柱大床上，發現介紹著魔法世界各行各業前途的小冊子。石內卜並不訝異巫師的未來職涯規劃有這麼多的選擇，倒是對於交誼廳內那些煞有其事地討論著自己未來目標的同儕感到不以為然，絕大多數的史萊哲林生都想找個錢多事少離家近，最好還能穿得光鮮亮麗，像隻發情的孔雀般招搖著尾巴每天出入魔法部，好顯示自己的身份地位有多麼尊爵不凡。他們若有這麼多的時間與心力彼此吹噓各自的前途，怎麼不好好把握最後幾個禮拜的Ｋ書時間？他是這樣認為的。

踏上石階，石內卜回頭看了掛著相同綠色名牌的同學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後，走出史萊哲林交誼廳。

他的步伐迅速，不一回兒便來到一樓迴廊，拱窗外是飄著幾朵白雲的藍色天空，耀眼的太陽帶來明亮與溫暖，不久前的寒冷難挨恍若隔世，石內卜有些不習慣地抬起瘦削的手臂，一邊擋著刺目的日光，一邊低頭瀏覽手中的冊子，快步朝著史拉轟教授的辦公室前進。

那是一本以泛黃羊皮紙裁切過裝釘而成的冊子，和其他職業諸如巫師銀行、人馬研究員、聖蒙果治療師、呼嚕網公職、《預言家日報》編輯等等的宣傳單相比樸實許多，冊子封面華麗的字體寫著：『想成為集學術專業與教育理念於一身的巫師教育者嗎？』

石內卜深吸了口氣，幾名嘰嘰喳喳說說笑笑的女生走過他身邊，他急忙將冊子的封面壓向單薄的胸膛，垂著頭加快腳步。他忍不住在心理埋怨起赫瑞司‧史拉轟教授，暗暗抱怨著明明身為史萊哲林學院導師的他，卻將辦公室設在相當於城堡交通樞紐之一的二樓樓梯旁。

『欸，試試看這個吧，我整個復活節假期都靠這個小東西，把普等巫測主要科目五年來的課本和筆記全都複習了十一次呢！我手邊還有兩小瓶，一瓶算你十金加隆就好，不要告訴別人唷。』

『如果問我意見，我當然不推薦你去嚐試那些「清醒劑」啦、「提神醒腦藥水」啦、「精神抖擻藥膏」啦之類號稱增加體力跟腦力的魔藥啦，依據我去年連拿八科「超乎期待」的經驗，你們最需要的絕對是這個一支十三加隆的速記筆！只要把課文跟筆記抄一遍，就能全部記在腦子裡不會忘記了！』

『千萬、千萬別信那些黑市交易推薦的考試用商品，那絕大多數都是假的，是高年級生趁這機會來賺零用錢回去花的啦。普等巫測這種事當然還是只能靠自己啦，參考看看我的「猜題骰子」吧，現在買一粒只要十五加隆，還送你去年普等巫測的考古題唷，買兩粒送兩年、買三粒送三年，依此類推，快找好朋友一起買呀。』

不曉得是復活節假期花掉太多錢還是其他原因，每年春夏之際定會風行的考試商品黑市，竟然提早了好幾個禮拜開始，一些稍稍具有生意頭腦或是利益薰心的五年級和七年級生，不知道從哪裡搬出各種前所未聞的魔藥、道具，以非常驚人的高價在考生間口耳相傳著，而不曉得是考生壓力過大又或是讀書讀到腦袋壞掉了，會相信這些來路不明商品的人竟然還不少。

這也讓各學院級長與男女學院生主席忙得焦頭爛額，在那些考試用品中有的甚至處於違禁品邊緣，但縱使已有一名五年級的赫夫帕夫女生為了減輕壓力服用價值三加隆的『快樂讀書水』，因而口吐紫色泡沫、眼睛暴突宛如青蛙般地住進醫院廂房，考生們卻不把她的經驗作為前車之鑑，『快樂讀書水』在黑市的人氣依然居高不下。

石內卜對黑市交易一點興趣也沒有，在符咒、魔藥、甚至是黑魔法方面都比同年紀巫師要有研究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號稱提神醒腦、增強體力、腦力的考試魔藥，都是用哪些低價藥材調配出來、根本不值一青銅納特的垃圾，這些考試用商品就算送他一打他也不想要。

不過石內卜也不會去制止或檢舉這些作黑心買賣的人，那對他來說無聊透頂、毫無意義，每每撞見有人在進行買賣，他也只將他們當作路邊的螞蟻般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一些令人反胃作嘔的宣傳口號傳入他的耳中開始，石內卜總算肯瞪著黑甲蟲般的深色眼睛，正眼打量那些大發考試財的霍格華茲學生了──

『面對普等巫測，你需要的就是「養腦打氣丸」！有葛來分多詹姆‧波特掛保證推薦的「養腦打氣丸」，一罐二十顆，每堂考試來一顆，包準你輕鬆拿到「超乎期待」！』

『你想和詹姆‧波特一樣聰明勇猛嗎？你想用詹姆‧波特騎掃帚奔馳的速度完成總複習嗎？來試試「速讀藥劑」吧！只要加一小滴在南瓜汁裡面，想要十分鐘Ｋ完魔法史根本易如反掌！』

『詹姆‧波特與天狼星‧布萊克聯名推薦！保證添加至少20%龍爪粉的「養腦茶包」！一打只要一加隆，每天三餐飯後和睡前泡一包，等踏上普等巫測戰場之時，你的腦子就會變得跟波特和布萊克一樣聰明了！』

石內卜停下腳步，臭著一張臉看向擠在通往入口大廳那扇木門旁的人群，這裡儼然形成迷你型的黑市交易區，十名巫師肆無忌憚地兜售著他們的考試商品，呼著口號、拍響雙手、只差沒有敲鑼打鼓了，他們成功吸引了來來往往的人潮，有的女孩光是遠遠聽到「布萊克」這個關鍵字，便又尖叫又大笑地發狂跑了過來，彷彿布萊克是什麼國際知名的偶像明星似的。

石內卜站在柱子下方的黑影裡，恨恨地半瞇起雙眼。

一些極欲忘卻的記憶悄悄地浮現，大雪紛飛的羅馬尼亞、舖滿蛇皮的地底洞窟、以及被迫和詹姆‧波特那個傲慢自大的傢伙一同作為他人奴隸的屈辱……

翡翠般碧綠的杏眼瞟了他一眼，隨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而他只能抱著作為參賽證明的感謝狀，哀痛地望著那頭濃密而柔順的深紅色長髮，不停地晃動、晃動，然後消失在麻瓜機場的大門口。

石內卜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邁開腳步，繼續朝史拉轟的辦公室前進。

羅馬尼亞魔藥高峰會結束已經四個月了，在這將近一百二十天的日子裡，石內卜再也沒和莉莉‧伊凡說過半句話、半個字，即使是在共同科目的課堂上，又或是在校園一角不期而遇，莉莉都像沒發現他的存在一般，看也不看一眼地逕自離去。

那雙曾經倒映著自己邋遢樣貌的綠眸，再也不注視著自己了。

石內卜很沮喪，他並不是故意不出席魔藥大賽，不是故意拋棄莉莉、丟下她一個人孤軍奮戰，他只是──

『聽我說，莉莉，我只是想去找些藥材、找些在魔藥大賽上會用到的藥材……』

三月某堂魔藥學結束後，他好不容易逮住機會能向落單的莉莉解釋清楚，但莉莉只是雙手環胸，側頭盯著黑板上史拉轟的筆跡，不想和石內卜有任何交集。

『莉莉，對不起，我不曉得自己會被捲入事件裡……如果不是波特……』

當這世上他最痛恨的人的姓氏脫口而出時，莉莉的綠眼忽地瞪大，雖然她依然沒看著自己，但至少對石內卜說的話有反應了。

內心深處燃起一絲希望的喜悅，石內卜正想繼續說下去時，沒想到莉莉卻晃著長髮大步離開。那踏出魔藥學教室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不覺地與莉莉獨自搭飛機離開羅馬尼亞的畫面重合……

★

史拉轟的辦公室門大大地敞開，即使如此，石內卜還是基於禮貌在門板上輕敲了幾下，叩叩的清脆聲響，終於將他從難受的冰冷回憶裡拉回溫暖的現實。

『請進。』

石內卜走進圓形的辦公室，這裡雖然不大，仍舊被佈置的舒適而溫暖，一簇微弱的火燄在壁爐裡燃燒著，陽光透過玻璃格子窗照射進來，照得櫃子上的洋酒與高腳杯閃閃發光。

史拉轟教授挺起圓滾滾的肚子坐在舖有柔軟坐墊的扶手椅上，他正瞇著眼睛瀏覽一份羊皮紙，當石內卜慢慢來到他面前時，史拉轟總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帶任何表情地說道：『坐下吧，賽佛勒斯。』

他知道史拉轟指的是扶手椅前的那幾張硬梆梆的矮凳，他那蹦跳不已的心臟瞬間沉入谷底。

史拉轟教授拿起與許多精緻點心為鄰的魔杖，於空中輕輕地轉動手腕揮舞，那張他花了不少時間端詳的羊皮紙捲了起來，安安穩穩地落到一旁的辦公桌，接著他又施展飄浮咒召來一疊冊子，讓它們輕巧地降落在肚子前面。

『賽佛勒斯，你應該對自己的未來事業很有一番見解吧？』史拉轟緊盯著腿上的冊子，視線未曾移到石內卜的身上，『說說看，離開霍格華茲以後，你打算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教授，我不打算離開霍格華茲。』

石內卜毫不考慮地答道，這番斬釘截鐵的答覆成功引起史拉轟的好奇，他總算轉動粗大的脖子，有些狐疑地盯著這位他曾經喜愛過的優秀學生。

『抱歉，賽佛勒斯，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一直留在霍格華茲，即使畢業了也一樣。』石內卜認真地說著，蜘蛛般乾瘦的手將傳單捏得又皺又爛，他深吸口氣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我想留在霍格華茲教書，教授。』

當這個更加明確的答案傳進史拉轟的耳朵裡時，長著銀色鬍子的渾圓臉蛋浮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黑醋栗色的凸眼直勾勾地盯著石內卜蠟黃瘦削的臉。

過了半晌，赫瑞司‧史拉轟愉快地笑了，他捧著肥厚的肚子放聲大笑，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華美的扶手椅有節奏地發出的嘎吱聲。

石內卜的臉沉了下來，他有種受到污辱的感覺。

『抱歉、抱歉，親愛的賽佛勒斯，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很高興聽到這麼少見的職涯目標吶。』史拉轟又拿起魔杖，輕快地甩了一下，兩只裝滿香醇紅茶的白瓷杯憑空出現，『喝點茶吧，賽佛勒斯。你對甜度和溫度喜好應該還是一樣的吧？喔，我的老天，我們究竟有多久沒一塊兒喝茶了呢？』

石內卜沒有回答，他平靜地接下冒著陣陣白煙的紅茶，像照鏡子一樣望向裡頭模糊的面孔。

『哎，賽佛勒斯，你的回答實在太令我驚奇了！我在霍格華茲待了這麼久，每年都得和幾十個五年級生進行就業諮詢──你知道的──那些受歡迎的職業幾十年來沒啥變化，進入魔法部工作啦、進入古靈閣工作啦，偶爾遇上一名想進軍職業魁地奇球隊的孩子，都能令我興奮好幾天……可惜，這樣的學生始終少之又少，更遑論期許自己能跟我一樣走上巫師教育之路的人呢。』

史拉轟喜孜孜地說著，石內卜沉默地啜了口茶，他知道自己又回到史拉轟鍾愛的學生收集品行列了，面前頭頂光得發亮的老教授放下茶杯，召來一盤色彩繽紛的點心嚐了起來。

『賽佛勒斯啊，你恐怕是幾十年來第一位想成為霍格華茲教師的優秀學生呢。要不要嚐點糖霜鳳梨？』

『教授，』石內卜微微搖頭婉拒了史拉轟友好的點心，他挺直身子認真地問道，『那麼我應該怎麼做，才能留在霍格華茲教書？』

『啊、啊，是的，這的確是個需要解答的疑問，畢竟霍格華茲是魔法世界首屈一指的巫師學校，每個魔法學校都有他們甄選合適教師的方式，而當然的、最主要的一點仍是取決於你對某一課程的專業知識以及能力，你必須成為菁英中的菁英，才有資格教育下一代。』史拉轟吞下兩塊糖霜鳳梨後，水汪汪的眼睛滿懷希望地飄向石內卜，『賽佛勒斯，我相信優秀如你，要在專業知識與技能上爬到頂尖絕對沒問題，你可是我這些年來遇過最出類拔萃的魔藥學天才！未來若要繼承我的衣缽，成為霍格華茲的魔藥學教授傳道授業──』

『──是黑魔法……』石內卜突然喃喃地插嘴道，史拉轟皺起眉頭略微側耳。

『對不起，你剛剛說了什麼，賽佛勒斯？』

『嗯，教授，』石內卜嚥口口水，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口般，『我想成為霍格華茲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不是魔藥學教授。』

石內卜的這番發言讓史拉轟愣住了，圓形的凸眼盯著他好一陣子，指尖正要碰觸的第三塊鳳梨糖霜差點因為他的心不在焉掉到地上。

『喔、好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好的，』史拉轟趕緊回神，施了個魔法讓點心恢復原本令人垂涎的模樣，『一個很有挑戰性的科目，不是嗎？而且有著神秘的傳說……賽佛勒斯，你曉得這一、二十年來沒有一位黑魔法防禦術的教師，能夠在這個崗位上待超過一年嗎？』

『我知道。』石內卜平靜地說。

『既然如此，你還是想以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作為人生的未來計劃？』史拉轟邊享用他的糖霜鳳梨邊翻閱腿上那疊紙張，石內卜猜想那應該是他在霍格華茲近五年來的成績單。

『是的。』石內卜堅決地說道，手中的宣傳冊子已被他掌心的汗水弄溼。

『很有勇氣，孩子，』史拉轟認真掃視著紙上的資料，原本好不容易重回他面孔的喜悅神情已經完全消失，他似乎很想快點結束石內卜的就業諮詢面談，『原則上要成為霍格華茲的專任教職員，首先你感興趣的那一科必定得拿到「傑出」的成績。』

這點石內卜很清楚，而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在普等巫測的黑魔法防禦術考試中有個好表現。他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往前傾，有些急切地想知道成為教授的其他條件。

『而黑魔法防禦術其實是範圍滿廣的科目，它不僅僅包含符咒的部份，像是黑魔獸的領域、變形學於防禦上的活用、甚至有的地方跟魔藥學也有關聯，我個人的建議是，除了黑魔法防禦術以外，符咒學、變形學、魔藥學與奇獸飼育學都是你可以努力的方向。你在霍格華茲的成績表現都還不錯，理應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喔，在變形學方面，麥教授要求只有獲得「超乎期待」的學生才能進入她的超勞巫測班，最後我建議你的魔法史也需要再加強一些，歷史能夠訓練你的思維與邏輯表達，這對教育本身很有幫助。』

『只要準備好這幾門科目，我就能留在霍格華茲教書了嗎？』

『賽佛勒斯啊，能不能成為教師，最終決策權依然在鄧不利多教授手上啊，』史拉轟微笑地搖了搖頭，『他對於教師的要求很高，再說霍格華茲若沒有職缺，那恐怕得無止境地枯等下去。如果你的目標是魔藥學，那我還有滿多門路能讓你提升本身的學術知識，在魔藥學界累積知名度，我甚至能想點法子介紹你進入世界魔藥學會工作──』

『教授，你剛剛說過，霍格華茲的黑魔法防禦術教師幾乎一年換一位……』

『噢，是的，我的確這麼說了，』一再被心急的石內卜打斷，史拉轟的耐性也跟著被消磨掉了，他揮揮魔杖，將自己喝完的空杯與石內卜才喝了一口的紅茶一齊變消失，『所以這職位還是得看鄧不利多的意思，不過就我和鄧不利多當了這麼多年的老朋友、老同事，依他的標準，剛從霍格華茲畢業、未經世事的年輕巫師，就算能力再高、再強，也無法成為這裡的老師。』

『沒有辦法嗎？』石內卜的肩膀垂了下來。

『至少得在相關領域有個幾十年的經驗吧，』史拉轟邊把腿上的冊子放到一旁邊問道，『還有什麼事想知道嗎，賽佛勒斯？』

『目前沒有了，謝謝你的幫忙，教授。』石內卜站了起來，有禮貌地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在他走到門板輕掩的辦公室門口時，史拉轟忽然不死心地大聲問道：『賽佛勒斯，你真的不想當霍格華茲的魔藥學教授嗎？』

『……我會考慮。』他簡單地答道，走出了辦公室，下一位等待面談的史萊哲林生一見到他，立刻侷促不安地衝進門內。

走廊被接近傍晚的夕陽染成甜美的橙黃色，現在仍是上課時間，二樓走廊上除了石內卜外，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少了下課時間的喧囂，石內卜並不討厭這種有些孤獨的寧靜，特別是在情緒緊繃之後，他需要沉澱心靈的空間和時間。

『你真的不想當霍格華茲的魔藥學教授嗎？』

臨走前史拉轟的詢問仍在他腦子裡打轉，石內卜深深地吸了口氣，順手將早已又溼又爛的宣傳單塞進寬鬆長褲的口袋。

★

『哎……』

交誼廳一如往常地充滿各個年級的葛來分多生，隨著學期末考試週的接近，窩在猩紅色沙發上玩巫師棋的男孩與在掛毯下嘻嘻哈哈閒聊的女孩，已經被趕作業和專心讀書的人們取代，即使此時此刻接近就寢時間，仍有不少五年級和七年級生不肯離開書本，雙眼幾乎要黏在羊皮紙地認真複習多年來所學。

『好無聊啊……』

唯獨壁爐前的小區塊沒有被考試壓力所感染，四名葛來分多的五年級男生佔據了那裡的紅色地毯，兩名黑髮少年意興闌珊地靠著彼此，無趣地環顧整間交誼廳，對著每一張愁眉不展的面孔大打哈欠；四人中最矮小的男孩頂著一頭鼠灰色短髮，課本和筆記散落在他腳邊，但他本人卻恍惚地盯著天花板的吊燈，不曉得正在作第幾場白日夢；看起來最成熟的褐髮少年坐地毯邊緣，只有他手裡拿著書本，而且雙眼迅速掃視著上面的文字，從他未曾消失的微笑來判斷，閱讀似乎可以帶給他很大的樂趣。

『無聊透了──』

黑色短髮的眼鏡少年大聲地說道，他已經在那裡嚷嚷了整晚，這一響的音量終於惹得隔壁沙發上的男同學不太高興。他用力摔下書本，正想回頭教訓黑髮少年時，後者露齒而笑地擺了擺手，說也奇怪，那名本想抗議的男孩竟然摸摸鼻子，一副『打擾了』的模樣繼續研究他的天文學。

『呿，又是個沒種的傢伙。』黑髮少年不屑地冷哼道，『我正想找點樂子。』

『鹿角，你也知道你的名氣現在有多響亮，』蓄著長髮的英俊少年笑道，『最近用你的名字當廣告販售考試商品的傢伙愈來愈多了呢。』

『你也不遑多讓啊，獸足，』被稱為『鹿角』的少年坐直身子，換了個姿勢，將手肘抵在盤起來的腿上，一手撐著下巴，『不過比起「詹姆‧波特」這個名字，我更希望他們能用「鹿角」稱呼我呢。』

『我是無所謂，』獸足撥開遮住面孔的幾縷髮絲，舉手投足帶了股優雅的氣質，『但是名字被印在那些毫無效果的廉價品上，實在高興不起來。』

『既然兩位也看不慣最近的黑市交易，』褐髮少年放下手中書本，意所指地瞟了夥伴一眼，『不如協助各學院級長一起查驗那些商品和販售者，依你們的聰明才智，應該能夠有效遏止這些不當產品買賣的情況吧。』

『月影，不要以為稱讚我們，獸足和我就會挺身而出。』詹姆‧波特不以為然地說，『我們可不是級長，沒必要擔下這些工作。』

『不過，在路上偶然撞見一些太誇張的傢伙，』獸足笑得更開心了，他用手肘抵了抵詹姆，『鹿角還是會動手，對吧？我們今天就在三樓走廊那裡用「倒倒吊」對付了五個傢伙，他們頭上腳下地掛在半空中，就像最新款的流行門簾一樣好看呢。』

獸足話一說完，詹姆和矮小的男孩旋即捧場大笑，月影挑起一邊眉毛，褐瞳若有所思地在摯友們臉上來回飄蕩。

『聽著……也許你們覺得「倒倒吊」只是個玩笑，但那畢竟是個來路不明的……』

『流行符咒！』詹姆甩了下手，『哎，月影，不用那麼嚴肅嘛！符咒這種東西就是會流行來流行去的，再說「倒倒吊」也只是突然把對方倒吊起來，沒有任何危險性的啦──比起我們之前經歷過的種種冒險。』

『放心吧，月影，我們知道肩負級長這個重責大任的你很辛苦，』獸足帥氣地眨眨右眼，『只要你待在我們身邊的時候，我們絕對不會搞些過份的玩笑，害你難做人。』

月影無奈地扯著嘴角勉強一笑，他放棄說服好友停止他們的搗蛋行為，視線又放回書本上，隨口開啟另一個話題：『……就快普等巫測了，你們還是不打算複習嗎？』

『復習什麼？』詹姆仰起下巴，驕傲地說道，『我不需要重溫那些無聊的過去，就能應付普等巫測。』

『是啊，尤其是變形學。』獸足指著月影手上那本書的封面，『簡單透了。』

『變形學之外呢，天狼星？符咒學、藥草學、魔藥學……還有魔法史呢？』月影稍微扭轉身體，從身後的書包裡掏出幾本筆記，『如果你們只是因為讀不完而放棄考試，我整理了不少重點筆記，你們考前可以看這個就好。』

『噢，雷木思，你就不能改口叫我「獸足」嗎？』天狼星‧布萊克苦笑道，『這明明就是個超棒的名字。』

『在面對正經事時，我還是想用我所習慣的稱呼叫你們。』雷木思‧路平認真地說，手裡的一疊筆記不停往詹姆和天狼星身邊推去，『拿去吧，絕對會有幫助的。』

『算了，月影，你還是給小蟲尾吧，他看起來想要極了。』詹姆有些挖苦地說，一旁睜著水粼粼雙眼的彼得‧佩迪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雷木思見詹姆和天狼星對筆記不感興趣，只好將它們全交給彼得。

『真難想像就業諮詢你們和麥教授面談的情況，』雷木思皺著眉頭說，『她應該沒被你們氣瘋吧？』

『喔，是差那麼一點。』詹姆得意地笑道，『很可惜。』

『鹿角問她若要成為職業魁地奇選手，是不是不需要通過任何的普等巫測。』天狼星邊說邊笑了起來，他倒抽氣的笑聲就像低沉的狗吠，『麥教授要他乾脆直接離開霍格華茲去球隊當球僮打雜算了。』

『那你呢，天狼星？』雷木思正色看著天狼星，『無業遊民？』

『哈哈，差不多啦，』天狼星豪爽地說，『我告訴麥教授我對未來沒什麼想法，只要能離開那個噁心的布萊克老宅，要我幹什麼都願意。當然囉，普等巫測的每個科目鹿角和我都會拿下「傑出」的成績，畢業後要幹什麼根本不必煩惱。』

『還真有自信。』

『太、太厲害了……哪像我……』一直保持沉默的彼得終於開了口，『我不曉得以後可以做什麼，也沒有鹿角和獸足的自信跟腦袋……麥教授也說我的成績很危險……』

『哎，蟲尾，你怎麼又看輕自己了？』詹姆親暱地勾住彼得的脖子，笑盈盈地說道，『別忘了，你在我們的照顧下，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

『──鹿角！』雷木思突然高聲喝道，這一喊使得全交誼廳的葛來分多生都朝他投以好奇的目光，雷木思趕緊收拾好東西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先上樓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和莉莉得維持活米村郊遊隊伍的秩序，晚安。』

雷木思踏上通往寢室的階梯後，詹姆歪著嘴湊到天狼星耳邊低聲問道：『月影搞什麼啊？』

『面對考試，正常人的壓力都比往常要多上數百倍。』天狼星聳聳肩，『再說那個東西讓他想起一些事情吧。』

詹姆的眼睛慢慢睜大，有了天狼星的提醒，他立刻明白了。

『也是，那件事的忠實咒效力還在，我們也不會傻到在這兒大聲嚷嚷那件事，』詹姆低聲喃喃著，思緒不由得飄回那下著白雪的羅馬尼亞，『月影的戀愛之路……還真不是普通的悲苦呢。』

★

波光粼粼的黑湖湖面有如一面鏡子，倒映著六月奪目的陽光與晴空，和風拂過的草地上很難得地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所有的霍格華茲學生都陷入考試週的焦慮中，尤其是初次面臨大型考試的五年級生，絕大多數的人連走出橡木大門吸口新鮮空氣都能充滿罪惡感。

年過半百的普等巫測監考官在考前最後一個週末的晚餐時間抵達，他們與鄧不利多等眾位教授有說有笑，完全不曉得自己現身餐廳和教職員一塊兒用餐，帶給底下的五年級生多大的壓力，瑪麗‧麥唐納甚至當場昏倒，被莉莉和布依緹七手八腳地帶去醫院廂房。

窩在史萊哲林長桌角落的石內卜看著直奔門口的身影，一股若有似無的羨慕油然而生，他也曾經擁有過莉莉的關係，只是在四年前分類帽的決定下，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石內卜垂下臉，舀了一匙已經冷掉的蘑菇湯，左手拿著所有科目中他較不拿手的變形學課本，隨著普等巫測的接近，他愈來愈無法忍受自己只在同個時間內只做一件事，但是當莉莉闖進他的思緒後，本來邊吃晚餐邊讀書的他，再也看不懂《中級變形術》裡究竟在說些什麼了……

她的普等巫測準備得如何了？她在就業諮詢時跟學院導師談了些什麼？從霍格華茲畢業後她又有些什麼樣的規劃？如果在考試之後，他鼓起勇氣問了莉莉這些問題，她會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嗎？而莉莉會不會也有那個意思──跟他一塊兒留在霍格華茲、當個教授呢？

結果，賽佛勒斯‧石內卜在普等巫測期間都被這些問題佔據了腦子，他甚至在幻想莉莉成為魔法部員工的狀態下完成了第一天的符咒學筆試，而石內卜直到結束了術科考試，才意識到自己在上午的試卷上搞錯了兩個魔法原理的定義！一回到寢室，他便忿怒地將腋下的課本、筆記全砸到床上，瞪著隔天要考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本生悶氣，除非他搞錯，要不他絕對失去了第一個『傑出』的成績。

為了成為霍格華茲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第二天的考試可不能出再出差錯，石內卜不給自己太多的時間發怒，當室友全部倒床打起響徹雲霄的鼾聲時，他悄悄地窩在棉被裡，點亮魔杖仔仔細細地做最後一次的總複習，然而彷彿他才剛鑽進被子裡頭，交誼廳立刻變成早晨時吵吵鬧鬧的德性。

於是，石內卜帶著極度的不悅與兩枚深深的黑眼圈，和其他的五年級生一起走進從天堂蛻變為地獄的餐廳禮堂。

就像昨天一樣，佔據餐廳大半位置的四張學院長桌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單人座的考試桌，全朝向教職員桌的方向，陽光從牆壁高處的窗子灑落下來，這讓坐在最前方高腳椅上監考的孚立維教授難得有了威嚴，他扶著一只裝了金色沙子的巨型沙漏。

石內卜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他還來不及深吸幾口氣保持鎮定，孚立維教授就像宣判眾人死刑般地冷聲宣佈：『開始作答。』

翻閱試題的沙沙聲登時響起，石內卜屏住呼吸，盡可能心無旁騖地理解題目、思考答案，然後抓起羽毛筆、將整張臉貼在羊皮紙上，拚了命地唰唰寫著。

『我想留在霍格華茲教書，教授。』

自始至終，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真正瞭解他、明白他想成為霍格華茲教職員的原因。

不管他再怎麼強調『留在霍格華茲』這幾個字，身為學院導師的史拉轟卻無法體會箇中含意。

『可是，莉莉，我們要去了啊！我們現在就要到霍格華茲去了！』

和紅髮女孩一齊搭上猩紅色的霍格華茲特快車的情境沒來由地浮現，石內卜甩了甩頭，趴得離試題更近，像在進行某種精密雕刻般寫下『列舉指認狼人的五個徵兆』。

是的，他只是想留在這裡，僅此而已。

畢竟這是他這輩子所待過最快樂、最幸福的地方，這是世界上唯一給了他『家』的感覺的地方，也是他和昔日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約定好前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