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第一樂章 衰果與雪女


李繭翔在早報的影視娛樂版裡,看見一篇這樣的報導:

 

學生模特兒康凝之搞失蹤 經紀公司急跳腳

﹝本報訊﹞因校園流行雜誌《魔幻University》走紅的模特兒康凝之無故失蹤兩個多禮拜,影響了《魔幻University》雜誌、多家服飾商品拍攝,甚至連名偶像歌手的專輯也因她遲遲無法參與MV拍攝,延後發售日期。經紀公司已用盡辦法聯絡康凝之,至今卻仍一點消息也沒有,經紀公司一方面感到困擾,一方面又相當憂心,不排除將求助警方。

康凝之是臺灣近期流行的校園雜誌始祖《魔幻University》裡,自創刊號至今固定合作的學生模特兒,因神似混血兒的外型和甜美可愛的氣質走紅,她所穿過的同款服飾,總會在校園裡掀起流行,不僅詢問度極高,也造成一波波的搶購熱潮,成為學生間爭相模仿的對象,也因此成為廣告新寵兒,亦擔任不少歌曲MV女主角。

康凝之剛完成大學第一年學業,學校一開始放暑假,隨即與經紀公司完全失聯,由於康凝之的親戚久居國外,她在臺灣獨自居住,除了工作同仁與學校同學外,沒有其他親密的親人好友。康凝之的經紀人王希松表示,康凝之是個很盡業的好藝人,總是隨傳隨到,而且從未發生失聯的情況,他很擔心康凝之遇上什麼麻煩,已向警局備案。據瞭解康凝之沒有任何出境紀錄,顯示人還在臺灣,經紀公司排除私自出國探親的可能……

 

「居然可以引起那麼大的風波啊……還佔了半個版面耶。」

正午的金黃日光自葉間篩落,偌大的公園裡幾乎見不到其他人影,無論是遠方跑道還是一旁的柏油路面,全像熱呼呼的鐵板一樣散發著熱氣。

穿著藍色格子襯衫的李繭翔懶洋洋地癱在長椅上,幸好他早就習慣沒有冷氣與電扇的日子,能躲在樹蔭下感受一絲南風,對他已經是莫大的享受了。

粗框眼鏡下的雙眼認真讀完〈學生模特兒康凝之搞失蹤 經紀公司急跳腳〉這篇新聞後,對於其他影劇娛樂新聞,只是隨便掃視標題而已,過沒多久,李繭翔折疊好整份報紙,放到長椅另一半的空位上。

他用力地拉長雙手與背部,伸了個懶腰還伴隨一個大哈欠。

活絡過筋骨後,他繼續渾身放鬆地癱在長椅上,茫茫然地看著前方的花圃。

「好久沒有這麼清閒了呢……」李繭翔感慨地說,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像這樣在公園什麼都不做、彷彿老人般發呆的行為,對半年前的李繭翔來說,根本是件不可能發生的事。

當過兵、喪父喪妹只與遠住台中的母親相依為命的他,今年二十五歲,仍在北部某間私立大學攻讀哲學系學士學位,而在幾個禮拜以前,他才剛完成久違的一年級課業。

沒錯,二十五歲的李繭翔,今年才大一。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他傷心的事,他至今受過最大的打擊,莫過於幾天前搭公車讓座給一對母女時,那個年輕的媽媽居然對可愛的小女兒說:「寶貝,快跟伯伯說謝謝!」

外表不修邊幅也不是李繭翔願意的,好吧,他對流行時尚、服裝搭配什麼一點都不瞭解,這如果是系上期末考考題的話,他絕對會交白卷等著死當。另外他也沒有多餘的錢來打扮自己,系服還有父親年輕時留下來的衣物對他而言就已經很夠穿了,他實在不瞭解,為什麼這樣的自己始終無法在交友圈裡獲得突破,所有人看到他都像看到瘟神一樣。

很多人在背後談論他的外表,李繭翔不是聾子,在系廊上走動時多少會聽到一些耳語,最後這些耳語都會把原因歸結在「他沒有錢」,並且用「他住的是學校附近最便宜的鬼屋」來補充例證,最後又像一些警世劇場下了奇怪的結論:「為什麼不撥出時間好好打工呢?」

雙眼不由自主地飄向一旁的報紙,校園模特兒失蹤的報導竟然做了一個小廣告放在頭版頭條的旁邊,附加的照片看起來清新動人,看著看著就連報紙印刷必有的顆粒雜點,都因為照片主角太美的關係而消失了一樣。

迷你尺寸的白色上衣和丹寧高腰短褲的搭配,隱約露出腰部曲線,金褐色微捲的長髮編成辮子輕輕扭轉,沿著左頸自然地垂了下來,充滿夏日法式風情的白色平頂帽下,是一張笑容燦爛的美麗面孔。那是康凝之,即使她現在主力仍只在《魔幻University》上,但她似乎也成為演藝影劇圈各界看好的新人。

她既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系上人人首推的系花,更是小了李繭翔好幾歲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

李繭翔的秘密同居人。

不是室友,是「同居人」。

過去半年以來,他們倆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擠在同棟租屋的同個小房間裡,不過這種說出來會羨煞全臺灣少年、少女的「好康」,對李繭翔而言根本是另一種無法避免的噩夢!

有誰會知道,吸引眾人目光的年輕模特兒,真實身份是活了幾百年的「狐妖」呢?

李繭翔轉個身,雙手枕在腦後,將雙腳抬到長椅上,讓自己能舒服地橫躺。如果他將報紙打開充當棉被的話,恐怕會被附近的遊民視為新來的夥伴吧。

「啊……真是人間一大享受啊……」李繭翔吐口長氣感嘆著。

康凝之失蹤了。

就如報導裡所寫的一樣,在考完期末考最後一科後,她再也沒出現過了。

沒去學校、也沒去工作、更沒回到被她亂佈置的租屋處,此外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兩隻鬼怪跟班──有曝露傾向的「貪音」和小巧吵鬧的「相鬼」,跟著它們的主人,一張紙條也沒留下地消失了。

李繭翔早就習慣鬼怪們不按牌理出牌的各種行為,雖然家裡突然的清靜讓他有些不適應,但過了兩三天,他便深深愛上這種平靜安詳的生活。

而且,或許是康凝之曾住過、或是對租屋施過什麼術法,總之,以前那些熱愛騷擾李繭翔的鬼怪們,也像康凝之在時一樣不敢靠近。

誓言會負起李繭翔生活起居責任的康凝之,很守信用地每早派人送來三餐,比如三明治、奶茶、泡麵兩包、礦泉水一瓶這樣的搭配,放在一個精緻的木頭托盤裡,再擺到屋內窗邊的地板上(「死不肯給現金就對了。」)。

李繭翔曾在托盤裡看到一根藍白色的毛,他猜想趁自己睡覺時偷偷送來的鬼怪正是貪音……

他搞不清楚這些鬼怪到底在做什麼,他也不想做任何的猜測、或是熱情地去瞭解狀況。

現在的他,只想好好享受難得清閒的暑假。

 

 

今天的早餐是份量十足的草莓鬆餅,加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都過了中午十二點,這些東西卻好像還在李繭翔的胃裡翻攪,一點消化的跡象也沒有。

不過這樣對李繭翔來說也是好事,如此意味著他不必趕回家煮康凝之提供的泡麵。

李繭翔隨手將報紙塞在寬鬆牛仔褲臀部的口袋裡,不管這樣看起來有多好笑,自顧自地循著公園裡的健康步道走著,打算從離租屋處最近的那個出口離開。

他噘起嘴,以口哨吹出最近腦海裡繚繞不去的旋律,輕盈婉轉的音符就像樹頭上的鳥兒跳躍一樣,明快的夏日色彩化為曲調歡樂地演奏著,但是行經某個段落時,雖是同樣的主旋律,卻改以較緩慢哀傷的方式呈現……

李繭翔想將它寫下來,他需要筆和紙,問題是他沒有隨身攜帶,他很好奇之後的發展──只是這幾個禮拜下來,他發現一回到家中就會沒有靈感,這首無名曲的主旋律還是他趁著四下無人時,在草皮上打滾得到的。

唔……下次真的要帶筆和紙出來了。」抬起頭看看逐漸高照的烈日,才離開樹蔭沒多久的他已經滿頭大汗了。

抬起穿著人字拖鞋的長腿,李繭翔輕易地跨過公園出口的金屬欄杆。

一枚銅板在蒸氣扶搖直上的柏油路面靜靜躺著。

剛踩過它的人字拖,在一公尺外停了下來。

一向反應遲頓的李繭翔,此刻正認真打量那枚被主人遺忘的五十元硬幣。

他愣了數秒,最後還是伸手撿了起來,接著又再花上將近一分鐘的時間觀察那枚五十元。然後,他把可能佈滿病菌的五十元放進嘴中一咬,騰出的左手跟著在臉頰上用力一拍!

響亮的「啪」聲,嚇壞了不小心經過的拾荒婆婆,她肩上的保特瓶隨即散落一地。

「是……是真的……」

李繭翔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下一秒,他整個人欣喜若狂地跳起來。

「是真的!哇喔!是真的!是真的耶!是真的五十塊!是真的五十塊耶!」李繭翔隨手撥起瀏海亂擦拭額間的汗,誇張的喜悅惹來拾荒婆婆的白眼,「我、的、老、天、啊!我這輩子還沒撿過錢耶!沒想到第一次撿到錢,就撿到五十塊!」

「神經病。」重新把保特瓶裝袋的拾荒婆婆臨走前如此罵道。

「好、好、好!接下來該好好思考要怎麼善用這五十塊了!」李繭翔將銅板握至手心不停搓揉,「是該去買文具呢?還是買頓能吃的午餐呢?我受夠泡麵、泡麵跟泡麵了!」

正巧公園出口對面的商家裡,就有一間燈光昏暗的文具店和一間賣魯肉飯的麵店,李繭翔搖頭晃腦地觀察著那兩家店,一直無法拿定主意。

乾脆丟銅板決定好了……」李繭翔心想,「正面就去文具店,反面則買魯肉飯!

彈指聲清脆一響,小巧的硬幣迸地跳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線條──

一家座落在文具店與麵店間的小小的彩券行,發散著金光似地闖進李繭翔的視線裡,剎那間所有念頭都被李繭翔剔除了,他握住那枚跳躍的銅板,二話不說直往彩券行走去!

來到櫃臺前,李繭翔試探性地喊道:「大嬸。」

那位頭上捲著髮捲、夾滿鯊魚夾的胖大嬸揮舞著蒼蠅拍,網面快、狠、準地殺了一隻停下來搓手的果蠅。

「呃……大嬸?」

「你叫誰大嬸啊?」胖大嬸洪亮的嗓音吼著反問道,李繭翔嚇得瑟縮了一下。

「對、對不起……」李繭翔身上飛舞的喜悅瞬間消失,他畏首畏尾地小心說道,「老、老闆娘,我、我想要買彩券……」

「廢話,來我店裡不買彩券買屁啊?」胖大嬸老闆娘又再次甩動她手中的蒼蠅拍,「買哪一種彩券啊?」

「呃……」李繭翔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彩券行裡五花八門的海報、傳單、還有電視螢幕的動畫,他看得眼花繚亂,「那個、我想請問一下,哪一種獎金最高啊……」

「獎金這邊都有寫啊,你眼瞎啦?」胖大嬸的蒼蠅拍用力打向身後的牆壁,一張寫滿各種彩券玩法、本期預估彩金的海報就貼在那兒,「威力彩上看四億一千萬啦,大樂透目前是一億啦,啊你要買威力彩還大樂透?自選還電腦選號?」

「威、威力彩……」李繭翔邊說邊發抖地拿出五十元銅板,「電、電腦選……」

「看!」胖大嬸罵著不標準的髒話,冷眼看著那枚五十元,「威力彩每注一百啦!你是沒買過喔?」

是沒買過啊……」李繭翔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縮小了,他小心翼翼地反問,「那、那有什麼是五十的……」

「大樂透啦!」胖大嬸一邊翻白眼一邊搶走李繭翔的五十元銅板,然後在她的機器上摸來按去,「看!什麼都不知道還學人家買彩券?看!」

「大嬸,妳一直『看』來『看』去的是要我『看』什麼?」李繭翔愣愣地問,不問還好,這一問剛才可能只是普通小恐龍的大嬸,這下搖身進化成肉食大恐龍了!老闆娘氣忿地拍了下機器,跟著放聲吼道:「拎祖罵在譙你啦!什麼看什麼!」

不進化還好,這一進化,那臺倒楣的機器像是受到什麼刺激,發出宛如外星機器人說話的怪聲,整家彩券行的電視與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滅,這種景象就像是有什麼鬼怪將要出現一樣。

「看!你對老娘家的電腦做了什麼!」

「我、我什麼都沒……」

李繭翔話還沒說完,櫃臺上的派彩電腦便狂吐一張張電腦選號的大樂透彩券!淡色光滑像收據一樣的紙張不斷被列印出來,而且那一張張應該會有一小角連結在一起的彩券,卻被莫名其妙的外力給完全裁開,故障的電腦像吃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發瘋噴吐著彩券紙!

在手足無措的李繭翔一點頭緒都沒有的時候,那個看起來一直很殺的胖大嬸老闆娘突然少女似地扭捏起來,她不顧肥肉已經從掌間滿溢出來地捧著自己的臉,尖著嗓子叫道:「啊啊啊啊!搶劫啊!搶劫啊!」

「啊!老闆娘!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搶劫!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搶彩券行啊!搶劫啊!不但劫了財還想劫色啊!」

「老闆娘!妳如果說我要搶彩券或是錢還有可能,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絕對不會想劫妳的色──」

「嗚啊啊啊啊啊啊──這個搶匪叫我把衣服脫掉啊!」

「喂!」

眼鏡上沾滿彩券的李繭翔驚恐地回過頭,只見店外被老闆娘叫聲吸引來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隔壁文具店老闆,還是從麵攤抱著魯肉飯跑來的民眾,所有人都對著李繭翔搖頭,露出一副「小子你下半輩子完蛋了」的表情,然後繼續事不關己地吃著午餐,沒有半個人願意伸出援手。

遠處傳來幽幽的警車聲,老闆娘對著李繭翔露出可怕的微笑。

「『彩券行色魔』,這下子你逃不了了!」

「誰、誰是『彩券行色魔』啊──」

「欸!」

李繭翔的右手腕突然感覺到一陣冰冷,他轉過頭想從漫天飛舞的彩券縫隙間看清楚是什麼東西抓住他時,那個抓住他的冰冷手掌,已經開始用極大的力氣拉著他跑了!

「啊!『彩券行色魔』要跑啦!『彩券行色魔』要跑啦!」老闆娘打著蒼蠅拍狂吼道,「你們快幫我攔住他!快啊!」

李繭翔的視線終於被彩券完全擋住,他只覺得自己的臉不斷受到飛舞的彩券攻擊,被冰冷小手抓住的右手腕涼到發寒,而人則任由抓他的東西拉著跑,那些在門口圍觀的群眾不知道是不想牽扯其中,還是老闆娘平時做人太差,沒半個人替胖大嬸擋下就要逃跑的「彩券行色魔」。

「抓住他啊!快點幫我抓住他啊──」

很快地,老闆娘的怒吼、圍觀群眾的竊笑、幽幽的警車聲、以及彩券不斷被噴發出來的聲音,就這樣被李繭翔遠遠拋在後頭了。

 

 

「呼……呼……呼……」

很久沒有做劇烈運動的李繭翔,整個人虛脫地靠在速食店玻璃窗上。

「很虛。」

冰冷的手慢慢地鬆開,一個清靈的女孩聲音在李繭翔的頭頂響起。

「啊?」

「你的身體。」

眼皮像被一顆小冰塊擊中一樣,李繭翔的眼睛冷得差點睜不開,後來他才知道,是那隻冰冷的手替他拿掉黏在鏡片上的彩券紙。

「呼……謝謝……呼……」

好不容易重見天日的李繭翔,趕緊取下眼鏡隨便用衣服擦拭一番,然後才慢慢重新戴上眼鏡──

「咦?妳……」

眼前模糊的影子在眼鏡的作用下凝聚成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孩,她有對大大的眼睛和極為白皙的肌膚,白到臉頰上的血管明顯易見,細軟的黑髮在腦後紮成馬尾,精緻的五官一點表情也沒有。

李繭翔見過她!他確定自己覺得見過這個女孩!可是到底是在哪裡……

「這裡不好。」馬尾女孩抬起頭,不慌不忙地環顧四周,最後打定主意地看著一旁有黃色英文字母作為招牌的速食店,「進去。」

馬尾女孩用她冷冰冰的手將李繭翔拽拉起來,很不溫柔地把他推向速食店玻璃門。他跌跌撞撞地開了門,女孩輕飄飄地走進店,李繭翔無奈地皺起眉頭,認份地關上門,乖乖跟在女孩身後。

「一杯大可,冰塊越多越好。」女孩認真地對站櫃臺的年輕男店員說道,後者聽到這麼奇怪的要求,臉都笑到僵掉了,女孩不以為意地轉頭看著李繭翔,「要什麼?」

「呃……不用了,我沒有帶錢……」李繭翔話音甫落,女孩就像變魔術一樣亮出手中的五十元硬幣。

「你的錢,我請。」馬尾女孩淡淡地說,「給他一支蛋捲冰淇淋。」

「所以是我的錢我請,還是我的錢妳請啊?」李繭翔喃喃著,「不過不管怎麼解釋都還是我的錢耶……」

馬尾女孩靜靜地看了李繭翔一眼,後者識相地閉上嘴巴,這女孩不用像康凝之那樣面露殺氣,只要簡單的一個眼神,就能讓整個空間安靜下來。

她……到底是什麼人?

完全搞不清楚的李繭翔就這樣跟著神秘又眼熟的馬尾女孩,一塊兒到了速食店的二樓,在空蕩蕩的兒童遊戲區旁邊,找了四人座坐了下來。

「那不是你的錢,也不是我的錢。」馬尾少女一邊打開大杯可樂的塑膠杯蓋一邊說。

「嗯?」李繭翔不解地看著她,「這個女孩的皮膚真的非常白,而且她的雙手好像總是在發冷一樣……難道她會是……

一個穿著白衣、披頭散髮佇立在暴風雪裡的女性形象突然閃進他的腦海。

雪……雪女?幼年版!

被李繭翔懷疑是幼年雪女的馬尾女孩拿起吸管,熟稔且準確地挑起一顆冰塊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吃、吃冰塊!」李繭翔這下更加肯定了,「錯不了,她絕對是雪女!絕對是……所以才會點都是冰塊的大可還有蛋捲冰淇淋!

「溶化了。」「幼年雪女」盯著李繭翔的冰淇淋淡淡地說,「你比較喜歡奶昔?」

「妳……」李繭翔吞了口口水,隨手將冰淇淋放進店員附上的小杯子裡,「是不是……」

「你,」「幼年雪女」眨了眨大眼,不改冷淡的語氣說,「記憶力不好?」

「啊?」

「我們見過,」「幼年雪女」嘎吱嘎吱地咬著冰塊,「網咖、學校、安親班。」

「幼年雪女」簡單說了三個關鍵詞,記憶隨即在李繭翔的腦裡翻攪!

被奇怪的蟲子鬼怪入侵的網咖、在學校走廊外閱讀〈昨夜聊齋〉的詭譎報導、還有通往噁心鬼怪傳宗接代儀式的安親課輔班……

「啊!」李繭翔驚呼,一些片段記憶飛快閃逝,「妳是當時的那個……」

「我叫周友瑤。」「幼年雪女」又挑起一顆冰塊,「F大中文系二年級。」

「中文?所以……妳不是鬼怪?」

自稱周友瑤的嬌小女孩差點把口中的冰塊吐了出來,她微皺眉頭不悅地看著李繭翔。

「我是人。不招惹鬼怪,」周友瑤警告道,「你才別招惹鬼怪。」

「我哪有招惹什麼鬼怪啊……」李繭翔連忙撇清,「鬼、鬼怪是什麼東西啊……這世界上才沒有鬼怪咧……嗯,絕對沒有,那都是漫畫、動畫、電視劇的編劇題材,只是幻想啦……哈哈。」

周友瑤沒有理會李繭翔那很顯然是作賊心虛的模樣,她自顧自地邊咬冰塊邊說:「彩券行的事──」

「怎、怎麼了嗎?我真的不是什麼『彩券行色魔』!那位大嬸的『尊容』誰敢對她動色心啊!」

周友瑤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下去:「──不是機器問題,是『衰果』。」

「什麼?水果?」

「『衰果』,」周友瑤重覆了一次,大眼閃閃發亮,「那五十元銅板。」

  「等一下、等一下,妳越說越搞不懂了,那個『水果』是什麼?這又和彩券行有什麼關係?」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M.S.Zenk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