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S.Zenky =

第二話 不能得罪魔法學園的校長！（上）

張媽媽猛地跪倒在地，趴在床沿瘋狂大哭。

旁邊有說有笑的同房傷患與他們的家屬，紛紛閉上嘴巴，驚恐地看著張媽媽宛如連續劇般的舉動。

「炅昊──炅昊──我的唯一的兒子啊──我的心肝寶貝啊──你怎麼死得這麼慘啊──」

「媽……媽，他還沒死啦！」炅昱的內心五味雜陳，她一方面得安撫情緒崩潰的母親，一方面又得對隔壁床位的傷患及家屬點頭示意，那些同房者的神情，看起來對張媽媽誇張的行為很不滿。

「炅昊啊──炅昊啊啊啊──嗚啊啊啊──老媽答應你，以後你要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老媽不會再拿著平底鍋去敲你房門叫你起床了！還有，你藏在床底下喜餅盒裡的東西，跟藏在衣櫃上箱子裡的東西，老媽不會再叫炅昱去破壞它們了──嗚啊啊啊啊──我的兒啊啊啊！」

「等、等等，老媽，妳怎麼會知道衣櫃上的東西……放在箱子裡啊？」

張媽媽沒有心情回應女兒的疑問，她痛心疾首地嗑頭哭喊著，聲音以比飛機起飛聲還要大的分貝數傳遍整棟信義綜合醫院，不一會兒的功夫，三一八房門口便擠滿看熱鬧的病患與病患家屬，彷彿張媽媽正在表演失傳已久的傳統殯儀技藝孝女白琴。

就在炅昱捏著母親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轉動腦袋，向圍觀群眾點頭表示歉意，並且考慮要不要找個桶子、箱子，讓大家自由打賞時，一個臉色凝重、梳著油油西裝頭、看上去約五十多歲的中年醫師，帶著一批醫生、護士，陣仗極大地穿破人潮，殺進三一八病房。

「院長！」

「院長好──」

「這裡幹什麼？為什麼吵吵鬧鬧的？」

油頭中年醫師停下腳步，用他極度低沉的嗓音厲聲問道，身旁的醫生護士無不怯生生地垂下頭、彎下腰。倘若這家醫院是皇宮，那油頭中年醫師就是皇帝吧？

平時只有電視劇裡演的醫院倫理劇，突然在炅昱的眼前上演，使她原本有些憂鬱的心情一掃而空。

不過，對於愛子傷重到不成人型的張媽媽，就算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油頭中年醫師，而是她很著迷的愛情劇男主角，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情，更沒有辦法制止她淒厲的哭喊。甚至這位人人稱之為「院長」的男人一來到病床邊，張媽媽就像古代攔轎伸冤的可憐老百姓一樣，砰咚一聲雙膝下跪，抱住院長的腿大呼小叫。

「嗚啊啊啊啊──大人啊──救命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佛陀啊大人──」

「媽，是浮屠，不是佛陀啦……」

「幹什麼！幹什麼！別對我們院長動手動腳！」

「這裡是醫院，不要大吵大鬧好嗎？」

圍在院長身邊那些不比他年輕的醫師，連忙上前護住院長，骴牙裂嘴地要張媽媽快點放開雙手，甚至想動手推她。他們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等院長離開，準備翻臉爭奪大位的主任，對待張媽媽的極差態度讓炅昱跟著不開心起來。

「喂，你們怎麼做醫生的啊？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待病患家屬呢？」炅昱恨恨地回罵道。

「那你們又是怎麼對待其他病患家屬呢？」其中一位拍馬屁主任撐大鼻孔說道。

「喔，你們現在是存心想吵架嗎？」炅昱挽起她的衣袖，她真的動怒了。

「炅昱不要啊──不要啊──嗚嗚嗚──」張媽媽總算鬆開院長的腿，重心不穩地爬了起來，她抓住炅昱的手臂哀傷地說，「媽媽已經失去炅昊這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妳了啊──」

「媽，炅昊他沒有死啦！只是受重傷而已！」炅昱指向病床上滲著血水的木乃伊，「妳看，他那邊的機器顯示炅昊還有心跳，而且很明顯的，他還在呼吸，胸口一直上上下下起伏喔。」

「抱歉，兩位……」

「做什麼啦？又想吵架嗎？」炅昱猛地回頭罵道，沒想到這次擋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些主任，而是面無表情的油頭院長，炅昱見狀連忙放下差點擊出去的拳頭，沒好氣地問，「呃，有什麼事嗎？院長大人？」

「咳咳，我想跟兩位確認一下，」院長勾勾手指，右手邊一個小護士馬上捧著平板電腦跑了過來，叫出某個檔案資料給院長過目。後者看了一眼，繼續平淡地問道，「妳們兩位是張莒好的家屬嗎？」

「對對對！我們是！我們就是啦！」張媽媽紅著眼湊到院長身邊，激動地說，「啊我家兒子怎麼樣了？他怎麼會傷得那麼重……嗚啊，我這個做媽的連相親都沒替他安排過，他難道就要這樣帶著純潔之身離我而去了嗎？喔嗚……」

「媽……」張媽媽哭號一聲倒進女兒的懷裡，炅昱輕輕地拍拍她蓬鬆的頭髮。

「兒子？咳咳，妳們兩位是不是搞錯了？」院長推開電腦，雙手插進白袍口袋內，指著床上的木乃伊冷靜地問道，「這邊這位病人是女性，她叫作張莒好，今年三十四歲，是一個小孩的媽，跟什麼兒子、相親、純潔之身都扯不上邊吶！妳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認錯？」炅昱倒抽了口氣，她感受到圍觀群眾的好奇心已經轉變成受到侵犯的怒意。

「怎麼會？剛剛路上的護士小姐叫我們來這邊找我兒子啊！她們都說爆炸的傷患在這裡啊──」

「張莒好是來做全身整容手術的，」院長不以為然地說，「本棟大樓的這層病房，本來就是專門提供給整型外科、醫療美容單位使用。是因為爆炸案的傷患過多，才提供一些空病床供傷患使……」

「那我兒子呢──」不等院長說完，張媽媽立刻撲上院長的胸口，抓起他的領帶，高八度尖聲叫道，「我唯一的心肝寶貝兒子張炅昊在哪裡啊──快把我兒子還給我啊啊啊啊──」

「太太！請妳冷靜一點！」

「小姐，她是妳的母親對吧？請妳管一下好嗎？」

「快通知保全！通知保全啊！」

「不必了。」說話的是被張媽媽緊緊揪住的油頭院長，即使面對如此難纏的張氏母女，他依舊面無表情，口氣淡定地說，「你們找張炅昊是吧？」

炅昱與張媽媽認真地點點頭，油頭院長先作勢指指張媽媽的手，等到她放開後，才瀟瀟地轉身走出三一八病房。

「院長的意思，跟他走。」醫師護士團隊裡，唯一一位穿著黑色裙式套裝的短髮女開口說道，「張太太、張女士，這邊請。」

張媽媽和身後的女兒對望了一眼，有點摸不著頭緒的她們，數秒內取得了共識──板著臉孔、挺起胸膛，大搖大擺地穿過圍觀群眾，大步追上的油頭院長身影。

　　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打敗不了她們這對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