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S.Zenky =

Vol.2 ★ 紫衣歌者の神諭

= 第二章 神秘的吟遊者（下） =

越往東北方走，森林的樹木年紀便更加古老，高聳入雲的參天巨木比比皆是，枝葉遠比南海道附近的樹林還要茂盛，即使是正午豔陽，也無法讓光線毫無阻礙地穿透。

穿著寧芙學院制服的藍髮少女，氣沖沖地鼓著腮幫子，邊跨過粗大的樹根與石塊，邊惱怒地揮鞭摧殘花花草草。

「真是的，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她本來賴在車廂裡鬧脾氣，等著桑門爾家好脾氣的少爺過來安撫她，沒想到萊恩非但沒安慰自己，還和另個女孩準備起午餐，簡直無視她的存在。

一開始，只是想製造個小意外，偷偷地從另一邊車門溜走，在森林上演失蹤記。誰知道這個計謀才剛啟動沒多久，一名不知哪兒來的不速之客隨即打斷她的計劃！

「喂！快點出來啊！看到蒂芬妮的鞭子，就嚇得像隻縮頭烏龜躲起來嗎？」

蒂芬妮‧絲平依在一塊圓形小空地停下腳步，此處的光線昏暗到簡直像傍晚的荒野。這裡沒有悅耳的鳥叫，就連穿越林間的風聲聽起來都令人不寒而慄，原本情緒高漲、發誓要毒打目標一頓的蒂芬妮，也開始感到有些害怕。

「喂！快出來啊！」蒂芬妮鼓起勇氣，對著森林大喊，「再不出來的話……蒂芬妮就要回去了！」

沒什麼威脅性的威脅一出口，她的背後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蒂芬妮旋即一鞭掃去，卻只挑起一排嫩草的草尖。藍眼瞪大，她慌張地又轉了個身──

那個嘲諷她的傢伙，無聲無息地站在空地的正中央，像是本來就佇立在那兒的雕像般。他披著深紫色的厚重斗篷，寬大的兜帽遮住大半張臉，只剩下嘴巴在陰影中微微開闔。

「唔……」蒂芬妮害怕地退了幾步，握著馬鞭的手平舉胸前，悻悻然地緊盯她的目標，鼓起勇氣示威似地喝道，「終、終於逮到你了吧！露出你的真面目吧！還不取下帽子！」

穿著斗篷的怪人沒有回話，蒂芬妮輕咬下唇，踏著紅鞋的腿躍了起來，看準對方的左肩，猛地揮鞭！

眼看馬鞭就要擊中斗篷怪人了，一道淺紫色的防護罩驀地冒出，不但抵擋了蒂芬妮的攻擊，還將力量反饋回去。

「嗚哇──」

用力過猛的蒂芬妮被防護罩反彈回去，重重地摔回地面，鞭子也從手中滑落。她咬緊牙關，又驚又怒地看著那名紋風不動的怪人。淺紫色的防護罩已經消失，看來是那種遭受攻擊才會作用的防禦性魔法。

「怎麼可能……使用魔法？」蒂芬妮抓回鞭子掙扎地站起，右手臂似乎在剛才的反彈下稍微撞傷了，這下揮鞭的速度與力道絕對會受到影響。她怔忡不安地大聲喊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無視『魔法禁止令』──」

噹噹噹！

刷弦般急促的樂音突地響起，蒂芬妮不解地歪了頭，只見那名的詭異怪人輕輕抖動，胸前的斗篷衣襟漸漸敞開，自以為戲劇化地斗篷之下那把造型奇特的黑色樂器，看起來像是特別模仿樹葉形狀製成的魯特琴，大小又像塔拉索人最愛的四弦琴烏克麗麗那般方便攜帶，此外，上頭的弦還染成高調得不得了的金色。

兜帽下的嘴朝兩旁拉開，咧出猥瑣笑容，蒂芬妮不舒服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噹噹噹噹！噹──噹！

怪人戴著薄手套的右手故作瀟灑地再次刷弦，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無視蒂芬妮嫌惡的神情，扯開大嘴，用那嘶啞到無法辨別男女的聲音歌唱：

神祇的忿怒無法以寧芙之水熄滅，

千萬年前贈予的魔法血液終將收回，

飲下帶有催眠效力的藥劑，

異邦的法術將可挽救失去的一切。

甘甜醇美的是清泉而非葡萄酒，

有如聖女的降世。

毒蛇所盤踞的神之國啊！

吟遊者的歌聲喚來的是永世安樂，

聆聽海洋、聆聽森林，

看不見的異變全藏在那裡──

這才是真正的神諭。

詩歌般的詞在熱鬧的伴奏上咿咿呀呀哼唱完畢，斗篷怪人得意地刷下最後一個和弦，擺出自認完美的Ending Pose，等待觀眾回以熱烈掌聲。

很顯然的，唯一的觀眾並不領情。

「什、什麼東西啊？」

蒂芬妮愣看著那名單膝跪地、兩手將黑色魯特琴高舉過頭的怪人，困惑地喃喃。

「沒聽清楚嗎？」斗篷怪人恢復原本彈奏演唱時的動作，瘖啞的嗓音提議，「那麼在下只好再演唱一遍囉……獻醜了！」

「蒂芬妮給你錢！拜託你不要再唱了！」蒂芬妮慌張地掏掏口袋，然後朝斗篷怪人扔出花布縫製成的錢袋。

怪人拾起錢袋，掂了掂重量後，滿足地收了起來。

「咳咳咳，既然收了熱情聽眾的賞賜，在下不得不再來一首安可曲了。」

「不不不不不──」蒂芬妮捂著耳朵激動大叫，「蒂芬妮不是叫你不要再唱了嗎？拜託你聽清楚別人說的話！」

噹噹噹，琴音再次刷出奇異的前奏，壓根無視對方懇求的怪人，再次扯開破聾嗓高歌。

「『神祇……的忿怒無法以寧芙之水熄滅……千萬年前贈予的魔法血液終將收回……』」

「等等！為什麼跟你第一次唱的不一樣？」

「這是變奏、變奏啊，小妹妹，如果一直聽一樣的旋律，怎麼能展現我強大的即興編曲能力呢？『飲下……帶有催眠效力的藥……喔喔喔劑……噫噫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歌聲轉變成淒厲的慘叫，蒂芬妮掩住耳朵，她愣愣看著數十隻青鳥，從高聳的樹頂俯衝下來，全往怪人的腦袋進攻，又是啄、又是抓的，還不停想扯掉那頂遮臉的兜帽。

「住手哇啊啊啊──臭鳥！笨鳥！給我住手啊啊啊──」

與怪人樂曲截然不同的美妙樂音傳了過來，蒂芬妮欣喜地看向聲音發源地。

站在筆直樹木之間的褐髮少年，緩緩放下手中的口琴，銀色的蓋面反射微弱的日光，澄澈的俊眸警戒地看著飽受鳥群攻擊的斗篷怪人。

看到這個畫面的蒂芬妮感動到快哭出來了，她連忙跑向那名解救她的少年。

「萊恩──」

「不妙！」萊恩怔然叫道，在蒂芬妮敞開雙手，作勢想撲進他懷中的同時，萊恩早已繞過迎面而來的青梅竹馬，抓著口琴往怪人的方向衝去。

「萊恩？」蒂芬妮緊急煞車，她失落地看向萊恩的背影，追著一抹紫色身影往森林深處前進，蒂芬妮緊張地邊喊邊跑了起來，「等等，萊恩，不要丟下蒂芬妮一個人！萊恩！」

踩著紅色娃娃鞋的她沒跑多久，便追上扶著樹幹大口喘氣的萊恩，後者一面擦汗一面喃喃自語：「沒想到那傢伙速度這麼快……」

「不要再追了，萊恩。」

「妳沒聽見他唱的東西嗎？」

「他自己編的歌曲嗎？雖然不太好聽，但是萊恩也不需要因為這樣，就急著趕盡殺絕。」

「不是，蒂芬妮，妳沒仔細聽他唱的歌詞嗎？」萊恩嚴厲地問，「如果那是他自己的創作，那也未免太過自大了，假如那不止是一首歌，而是帶有其他意涵的警告呢？」

「蒂芬妮不懂，可是，」蒂芬妮抓著萊恩的袖口，認真地說，「蒂芬妮只知道，那個人不是普通的奇怪，馬鞭打向他時，會有防禦性魔法反彈攻擊。」

萊恩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不敢置信地說：「但是，現在全塔拉索都受到控管啊！只要是懂得魔法的人，都分得一顆和自己締結過契約的原石！如果私自使用魔法，黑卡帝會議絕對會偵測到，他們會馬上派出墨門調查原委──」

「萊恩，看看這裡。」蒂芬妮鬆開手，示意萊恩環顧周遭環境，然後莫可奈何地聳聳肩，「除了森林的居民外，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假如剛剛那個人有受到控管，那早在萊恩發現蒂芬妮前，墨門就會趕到了吧？」

「噓，」萊恩的神情突然緊張起來，他走近蒂芬妮並豎起食指，「先別出聲。」

「……在哪裡？」蒂芬妮幾乎是用氣音問道，她忍不住緊揪萊恩的制服背心。

「妳的兩點鐘方向，灌木叢旁的樹幹後方。交給我。」

蒂芬妮來不及制止，萊恩已靈敏地挪步到灌木之叢前，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棵有問題的樹。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白色光芒毫無預警地閃過，萊恩連忙以掌中的銀口琴擋下攻擊，躲藏在樹後的人跟著現身。

「咦？」

本來神情凝重的萊恩頓時鬆懈下來，他傻笑看著與口琴交鋒的那柄長劍。

「尤里西斯？」不遠處的蒂芬妮率先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她略微吃驚地捂住嘴，「怎麼會在這裡？」

「練劍。」留著一頭銀灰長髮的尤里西斯回道，他淡然地收起長劍，灰色雙眸直勾勾看著萊恩，「你們呢？」

「尤里西斯，你一直在這附近練劍嗎？」沒有回答好友問題的萊恩急切地反問，「你有見到一個披著紫色斗篷、手裡拿著黑色小魯特琴的人嗎？」

尤里西斯面無表情地盯著好友，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是誰？」

「這段期間沒有任何人經過嗎？」不等萊恩開口，蒂芬妮連忙追問。

「沒你們說的那個，不過，」尤里西斯的灰眼瞟向身後，「倒是有另個紫衣人。」

高大的灰髮少年往旁邊跨了一步，身後的樹蔭下，第四個人影悄悄地站了起來，踩著緩慢的步伐來到萊恩與蒂芬妮的面前。

萊恩帶著困惑的微笑問道：「她是……？」

「愛琳‧巴悉魯。」

略顯低沉的女聲悄然説道，聲音的主人眨眨紫黃異色的雙眼，微微頷首致意。

「方便讓我搭個便車嗎？」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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