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M.W.P.P.(V)-掠奪者的陰謀第十三章羅馬尼亞魔藥高峰會－= M.S.Zenky =

月影、蟲尾、獸足、鹿角與掠奪者的陰謀

Prelude of M.W.P.P. And The Marauders' Conspiracy

M.S.Zenky◎ 著

同人文系列每週四獨家更新！

第十三章羅馬尼亞魔藥高峰會

火車的嗚嗚聲不停響著，像在催促準備返家過節的霍格華茲學生動作加快。月台上煙霧繚繞，幸好暴風雪已經停止了，像預言著美好假期即將降臨般，今天的天空澄澈到不像隆冬。

蓄著一頭俐落黑短髮的布依緹‧天茍，有些煩躁地搬著幾乎和她胸口一樣高的大行李箱，嘴裡喃喃著『為什麼不能用魔法』、『為什麼沒有帥哥英雄救美』之類的叨叨絮語，然而在她好不容易帶著大包小包來到車門前時，卻一個失手，不小心讓大行李箱翻倒在地，沉重的砰聲響徹整個月台。

『可惡的混帳──』

布依緹雙手插腰，翻倒行李後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趕緊扶起它，而是忿怒地對著自己的箱子破口大罵。

就在她抬起粗壯精實的腿，想惡狠狠地踹箱子一腳時，一個高瘦的人影翩然地趕到布依緹身邊，輕而易舉地替她抬起箱子，推上火車。

心情極差的布依緹本想對著那個好心過頭的陌生人大罵，將他當作另一個發洩管道，但是那位好心人一轉過身，布依緹猙獰的面孔像受了什麼刺激般，驟然變成有著燦爛笑靨的陽光女孩。

『喔！梅林的鬍子啊！』布依緹低沉的嗓音瞬間高了好幾個八度，她誇張地捧著圓臉尖叫，『這不是我親愛的小天天嗎？小天天──』

布依緹鬼叫到一半，絲毫不給對方閃躲的機會，隨即衝上前緊緊抱住乖乖站著的無辜少年，這個畫面讓不少也急著回家的學生，一整天的心情與腸胃狀況都跟著低落下來。

冬季難得的陽光下，天狼星尷尬的笑容看起來卻無比清爽，深色長髮梳理整齊，在後腦杓綁成一束就算被誤認成女孩子也理所當然的漂亮馬尾，他俊俏的眼睛像天生就會笑一樣，彎著完美的弧線。

『好了，布依緹，』天狼星拍拍布依緹厚實的肩膀，盡可能保持溫柔的口氣說道，『行李既然那麼重，就不要自己提了嘛，傷了妳的纖纖玉手那怎麼行呢？這種粗活還是交給男孩子吧。』

『喔！小天天！我想當個新時代、能夠獨立自主面對一切困難的女性嘛，能自己動手的時候就盡量不麻煩別人囉。』布依緹紅著臉扭捏地說道，『特別是你這種受歡迎的男孩子呀，哪有閒工夫管我呢？』

『我現在不就在管妳嗎？』天狼星曖昧地笑道，他跳上車，然後對著仍在原地扭來扭去的布依緹伸出右手，『上來吧，我替妳佔了包廂。』

『咦咦咦？』布依緹一臉困惑，但眨個不停的眼睛裡又透露出些許期待，『我以為──』

『怎麼了嗎？』本來已轉身準備往車廂走去的天狼星，故作瀟灑地回過頭問道。

『我以為你會留在霍格華茲過節，』布依緹毫不掩飾地說，『你和家人不是處得不太好嗎？』

『是啊，但除了布萊克大宅，我還有很多個地方可去。』天狼星保持笑意，耐著性子說道。

月台上的人開始注意到天狼星與布依緹的動靜，不少女孩子都用一種極度驚訝的神情盯著他們兩人，甚至毫無顧忌地大聲交談起來，不少貶低布依緹的言語直接地傳進他們耳中。布依緹抬起渾圓的下巴，趾高氣昂地撇過頭。

就在這個時候，天狼星做出一個讓許多女生瞬間崩潰大哭的舉動。

『來。』天狼星優雅地對仍站在月台上的布依緹伸出右手，後者受寵若驚地回望著彬彬有禮的他，布依緹顯然覺得自己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她拉拉裙襬，滿臉通紅地握上天狼星的手。

天狼星稍顯吃力地拉著布依緹上車，但他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確定布依緹雙腳踩穩後，便對後方車廂走道比了個『請』的動作，布依緹再次拉拉裙襬，得意洋洋地領路向前走，天狼星則在後頭推著她的行李箱。

『小天天，你突然對我大獻殷勤，不會是有什麼企圖吧？』布依緹走沒兩步便停下來回頭看，她心底其實對天狼星的舉動感到懷疑，但是每一次回頭都能看見他帥氣的笑容，滿腹的疑慮便跟著煙消雲散。

『怎麼會呢？』天狼星笑著，『除非妳把我想拜訪妳家這個主意，也視為一種企圖……』

『你想去我家？』布依緹驚喜地叫道，天狼星靦腆地笑著，他放下行李，緩緩拉開布依緹面前的廂門。

『不止天狼星，我們全部都想拜託知名的巫師尋寶家族──天茍家。』

冷淡的女聲剛響起，布依緹還反應不過來，身後的夢中情人已經推了她一把，宛如擋在門口的她才是行李箱般。緊接著是一連串的跌倒、碰撞、關門、跳躍、以及奔跑的聲音，當布依緹的腦袋好不容易不再暈眩，能夠清楚看見眼前的東西時──她已經被一票顯然不懷好意的同班同學給團團包圍了。

『你……你們……』

『請上座，尊敬的天茍小姐。』詹姆嘻皮笑臉地指了指身旁的空位，並用眼神示意天狼星坐到空位的旁邊。

布依緹別無選擇，她安慰著自己『至少還是坐在天狼星的旁邊嘛』，然後避免與正對面的艾蜜莉對上眼。

天狼星、彼得和詹姆七手八腳地把布依緹的行李箱扔上架子後，關上車廂門、拉上門簾，半個包廂頓時陷入一片昏暗，彷彿有什麼祕密會議正準備在此展開。

當所有人都就定位，天狼星臭著一張臉，詹姆帶著狡黠的笑容，兩人包夾住滿臉困惑的布依緹時，猩紅色的霍格華茲列車，也開始朝南方駛動。

『你們到底想幹嘛？』布依緹故意將身體轉向天狼星，然後斜著眼睛環顧其他人。

『我說了，我們五個人打算去天茍家叨擾一下。』艾蜜莉語氣輕鬆地說，『到班上同學家過過耶誕節。』

『是啊，我們這群好友一向是輪流到各自的家裡開派對，』詹姆笑容滿面地說道，『這次輪到妳了，布依緹。』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跟你們幾個那麼好，』布依緹不以為然地說，但當她的目光回到天狼星身上時，神情又變成不久前有點癡呆的模樣，『除非是小天天……你看到我送的耶誕禮物了？』

『嗯？什麼？』本來已經閉目養神的天狼星猛地睜開眼睛，不大高興地瞪了布依緹一眼，『喔，顯然我錯過了，不是嗎？』

布依緹很不開心，即使她永遠不會知道天狼星早把那添加了愛情靈藥的蛋糕拿去餵黏巴蟲了，但她從天狼星驟變的態度也能感覺的出來，剛才那些甜言蜜語，都只是欺騙自己的圈套。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艾蜜莉邊說邊抽出她的黑檀木魔杖，若無其事地用長袍擦拭起來，『前天假期開始的惜別晚宴上，妳好像到處嚷嚷你們一家今年會去圖爾恰（Tulcea）過節？在那兒有些遠房親戚可以投靠？』

『不是遠房親戚，』布依緹撐大鼻孔，尖聲指正，『在那裡有個叫「巴巴沙恰」的村莊，聚集了許多知名的尋寶家族。在麻瓜的戰爭結束，東歐魔法世界開放後，大批的尋寶家族進入東歐，自然而然就找了個風景不錯的地方住了下來，最後也就形成小村莊囉。』

『反正，你們天茍家在那兒有房子。』詹姆不耐煩地說。

『不只是房子，』布依緹驕傲地說，『還是座古堡呢。』

『那一定住得下我們五個了。』彼得十分開心。

『喂喂，等等，我為什麼要帶你們去啊？說交情我們也沒啥交情，說朋友我們算得上朋友嗎？再說你們幾個對我的態度一直都很趾高氣昂，不知道在跩些什麼──』

詹姆看了天狼星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翻了白眼，顯然趾高氣昂的傢伙根本不是他們。

嗖地一聲，布依緹的鼻前突然出現一根黑色的魔杖，本想繼續大聲嚷嚷的她立刻安靜下來，圓睜雙眼看著莫名出手的艾蜜莉，她的速度快到布依緹根本沒看見她的動作。

『我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更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作為掩護。』艾蜜莉冷酷地說，『妳也知道的，現在的時局非常不安定。』

『可、可是，時局怎麼樣應該不關我們的事吧？我們只要擔心普等巫測就……』

『普等巫測？』艾蜜莉的聲音變得尖銳，紅瞳之中彷彿燃燒著熊熊烈火，『等到妳的命沒了！普等巫測也不需要考了！』

『艾蜜莉，冷靜點。』雷木思握住艾蜜莉的肩膀，憂心地捏了幾下。後者深吸口氣，眨眨眼後，依然平舉著她的魔杖。

『總之，妳乖乖照著我們說的做就好，事成之後當然會給你一些好處，相反的，如果妳不答應──』

魔杖尖端輕輕地繞了幾個圈，布依緹雙唇顫抖地說：『妳、妳不能，如果妳施展黑魔法，那就跟那個人的黨羽沒有兩樣了啊……』

『──我們自然有其他的方案可實行，』艾蜜莉勾起危險的淺笑，『不過製造雙贏的局面，依然是我們最希望的結果，一切端看妳怎麼選擇了，天茍。』

『嘿……那個……』布依緹小心地推推艾蜜莉的魔杖，但後者絲毫沒有收起它的意思，『你們那麼想去羅馬尼亞，應該跟莉莉……無關吧？』

『如果能遇到她，那也挺不錯啦。』詹姆口無遮攔地說道，艾蜜莉瞪了他一眼後，他連忙改口，『喔，我是說……咳咳，和莉莉不期而遇這種事，應該說是附加價值，對，就是附加價值！』

『我們真正的目的和大局有關，並非單純為了兒女私情。』雷木思溫和地說，他輕拍艾蜜莉的手，後者竟然默默地收起魔杖，布依緹看得目瞪口呆，『倘若布依緹願意幫助我們，天狼星也很願意完成妳一個心願。』

『我？心願？喂！』進包廂後就不再說話的天狼星跳了起來，他驚愕地喊道，『開什麼玩笑啊？這跟一開始講的不一樣啊！不是說過──把她引進包廂──之後所有的事都跟我無關了嗎？』

『沒辦法啊，天狼星，』詹姆挖苦道，『你是我們之中唯一能施展美男計的人嘛。』

『小天天……』布依緹咬著手指，淚光閃閃地緊盯著天狼星，『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妳吧。』天狼星心裡暗暗罵道。

『天狼星與妳的心願也攸關我們的理由正當性，』艾蜜莉坐回彼得與雷木思之間時，猝然說道，包廂內除了天狼星外的所有人，臉都亮了起來，『對天茍一家來說，我們五個人貿然跟去旅行過節，未免有些突兀，但是，如果天狼星與天茍扮演一對──』

『咳咳！』

『天狼星，你先不要吵啦。』

『這些計劃昨天晚上都沒說到欸！』

『小天天，你就那麼不想跟我假戲真做嗎？』

『什麼假戲真做？我連跟妳演假的都不想！』

『──戀人。』艾蜜莉不理會對面那排椅子上，已經開始吵鬧的三個人，『以戀人的身份拜訪，而我們其餘四人是刻意隱瞞這對戀人的存在，而陪同前往的夥伴，將甜蜜的訪問家族之旅假扮成一群朋友的耶誕旅行。如此一來，天茍一家應該較能接受，其他外人也不易產生懷疑。』

『這就是妳所說的正當理由嗎？』雷木思扶著下巴思索道，『的確挺合理的……』

『不合理！一點都不合理啊！雷木思！』天狼星發瘋似地大吼，布依緹早就不管艾蜜莉了，她整個人都趴到天狼星身上，巴著他的左手臂不放，『你們制訂這種計劃都不用問問當事人嗎？再說我怎麼可能會看上天茍這種貨色？還跑去拜訪他們家族？這種謠言傳進我那對瘋子般的老爸、老媽耳中他們也不可能相信啊！』

『不相信不是更好嗎？』詹姆賊笑道，『老哥，你該不會是怕自己假戲真做吧？』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瘋了！我只怕再也沒有美女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怕她們以為我這麼不挑──』

『天茍，你們一家打算怎麼前往羅馬尼亞？』艾蜜莉無視對面的吵鬧平靜地問，『像麻瓜那樣搭飛機？』

『我爸媽還有兄弟們是坐灰機沒錯，在前天週五的晚上，聽說很有趣，但他們不准我自己搭，所以要我直接去破釜酒吧，用呼嚕粉旅行，這樣比較安全。』布依緹的臉不停在天狼星手臂上磨蹭，『不過，如果他們知道小天天會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的話，一定能讓他們完完全全放心的，喔，我真恨不得派隻貓頭鷹送信過去──』

『千萬不要！』天狼星邊掰開布依緹的手邊大叫，『我的天啊！萬一他們會錯意，一不小心連婚禮都籌備好，那我該怎麼辦？』

『就順勢結一結呀。』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瘋了！』

『哇喔……天狼星要結婚了？』

『彼得，你不要當真好不好？我寧可跟你結婚也不要跟這隻母──』

『嗚嗚嗚嗚，小天天，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廢話！不然咧？你以為我眼睛瞎了嗎？』

『嗚嗚嗚，所以小天天只要瞎了，就會愛上我嗎？』

『那是誇飾法、誇飾法，喂！妳不要拿魔杖出來啊！詹姆！詹姆！幫我阻止她！』

被白雪覆蓋的田野丘陵不停地向後退，雷木思沒有參與以天狼星為首的閒扯，他的右手靠在窗邊，撐著自己的臉頰，靜靜地看著窗外與截然不同的冬景，上一次在冬天遠離霍格華茲，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就在他的思緒陷入回憶浪潮的時候，某個東西無預警地壓上他的左臂，雷木思愣了一下，連忙低頭一看──

那個留著黑髮的女孩已經睡著了，髮絲掉落下來，略微遮住毫無防備的雪白面容。她像是好久沒好好睡上一覺似的，即使一旁的同學好友依然爭吵不休，也無法吵醒沉沉睡著的她。

雷木思露出淡淡的微笑，轉過頭繼續看向窗外的冰天雪地，任由那個疲憊的少女靠著自己，安祥地進入夢鄉。

★

羅馬尼亞魔藥高峰會，並不如石內卜所想的有趣，大部份的會議都不是學生能夠參加的，一方面是場地座位有限，另一方面則是大會顯然低估了學生代表的實力。事實上，石內卜與莉莉兩名霍格華茲的魔藥學資優生代表，能夠出席參加的，就只有始業式、結業式、頒獎晚會和魔藥大賽四項而已，而這當中唯一一項稍微不無聊的，就只剩下魔藥大賽了。

即使如此，熱愛到處交際應酬的史拉轟教授，倒也挺出乎人意料地，竟把會議以外的時間全留給兩位他心愛的學生，似乎比起自己的榮耀和美名，他更希望出名的是自己的學生。

『前面那棟黃黃的建築就是「歷史博物館」，』史拉轟的毛皮大衣裡是件過小的紫綠條紋襯衫，金色的釦子被他的肚皮撐得不停彈開，最後他索性將圍巾放下來，好遮住襯衫裡的毛線背心，『不過……你們應該沒什麼興趣吧？』

莉莉像個觀光客般握著旅遊手冊，那是她從倫敦的麻瓜書店買來的，一聽史拉轟說出『博物館』這個詞，她馬上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沒想到史拉轟顯然不打算帶他們欣賞太多關於麻瓜文化的景點。

默默走在莉莉斜後方的石內卜，對參觀景點並沒有太大的意見，只要莉莉開心，史拉轟想帶他們去哪裡都好。昨天上午史拉轟臨時代替某位愛爾蘭的魔藥學專家開會時，石內卜也拗不過莉莉的請求（他們本來該在附近某位當地巫師的私人圖書館研讀魔藥大賽的資料），兩人搭上麻瓜公車，跑到以吸血鬼德古拉聞名的布朗城堡（Castelului Bran），那天下了點小雨，使得城堡內庭院景緻浪漫且充滿詩意，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對兩人而言簡直無聊透頂，莉莉似乎覺得前幾年，自己遇過的幾隻英國吸血鬼更有趣些。

離開淺黃色鐘塔建築的歷史博物館後，史拉轟帶著他們鑽進附近另一個景點繩索巷（Strada Sforii），走在斑駁窄牆間、佈著淺淺積雪的石頭巷弄裡，史拉轟開始講起十年前在德姆蘭學院代領教授魔藥學時，和當時出身羅馬尼亞首都的學院代表，如何奪得當年的魔藥學知識搶答大賽冠軍。

『……那個孩子今年也來參加會議了呢，當然，這次是以「教授」的身份參加，他完成了德姆蘭的學業後，曾經環遊世界一周，收集了許多魔藥學專家終其一生不會知道的知識，啊，他當然有把他的成果寄了一份給我，還是用急件貓頭鷹呢！那個孩子就是上午一起在旅店共進早餐的摩爾教授啊！他這次發表了一篇關於一飲活死水……』

看莉莉聽得很專心，不時還會點頭回應，石內卜突然慶幸自己的旅伴是個用功的資優生。他雖然不討厭史拉轟，甚至因為他的私心偏愛，在眾多教授中，石內卜是還滿喜歡他的。但是石內卜對於史拉轟動不動牽扯哪位名人是他的學生、哪位名人在他的教導下多有成就──這些話題，其實有些感冒。

逛完繩索巷後，他們繞進旁邊某條顯然不怎麼有名的小巷，然後三人在一面破破爛爛毫不起眼的石牆前停下腳步。史拉轟抽出他的魔杖，在牆做了個類似轉動鑰匙的動作，眨眼間，一扇深褐色的木門便憑空冒了出來。一位穿著白色傳統服飾的年輕侍女，畢恭畢敬地開了門，歡迎房客的到來。

這裡是名為『茄子』的巫師旅店，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碩果僅存的一間合法巫師旅店，雖然私下營業的小店不少，但安全和食物上較有問題，甚至謠傳一些小旅店和強盜有合作關係，石內卜對此嗤之以鼻，畢竟告訴他們這個小道消息的，是每天替他們整理房間的男侍者，而他正好是茄子旅店老闆的獨子。

『赫瑞司，』大廳旁的大拱門連接著餐廳與酒吧，一個本來坐在吧台抽著巧克力口味煙斗的老巫師，一見到史拉轟三人進門，便興奮地跑了過來，那瞬間石內卜以為自己看見一頭老山羊，『好久不見啊！你也住在這兒嗎？』

『是啊，約翰，你也是嗎？』史拉轟小心地和老山羊約翰擁抱，彷彿害怕自己失手折斷對方的腰。

『喔，不，我住在圖爾恰那邊，你也知道，多瑙河的水和三角洲的動植物，是非常美好的藥材原料嘛。』約翰笑的時候會露出一排金牙，他突然壓低音量，『雖然事實上是──圖爾恰那兒我有親戚可以投靠，節省不少住宿費囉，茄子這兒的食物雖然好吃，但住宿還是貴了一點點……反正靠著現影術往來，方便得很。』

『是啊、是啊，』史拉轟挑起粗眉，他有些好奇地問，『畢竟十年才辦一次高峰會嘛，就當作來見老朋友、參加嘉年華嘛，住這兒可以跟很多熟面孔交流──』

『哎，赫瑞司，你也知道時局不好，一個人孤身在外還是會擔心嘛！』約翰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的話鋒一轉，一對灰色凸眼驚喜地看向莉莉與石內卜，『哎呀、哎呀，這兩個孩子是……』

『今年的霍格華茲代表，』史拉轟邊說邊驕傲地挺起肚子，『莉莉‧伊凡，還有賽佛勒斯‧石內卜。』

『喔喔！幸會、幸會，』約翰急切地握了握兩人的手，他的掌心滿是手汗，『我是約翰‧夠特，一個魔藥界默默無名的怪人。』

『別聽約翰胡說，他可是用毒高手呢。』

莉莉不著痕跡地瞟了石內卜一眼，後者在聽到『用毒高手』這稱呼時，整張臉似乎亮了起來。

『赫瑞司，你太抬舉我了，話說回來，』約翰看了眼牆上一堆星球胡亂轉動的時鐘，『距離下午的會議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優秀的孩子，你們應該不介意我借一下史拉轟教授吧？』

石內卜與莉莉約好似地搖搖頭，約翰見狀連忙親暱地摟住史拉轟的肩膀──這對過於瘦小的他來說有些困難。

『太好了！赫瑞司，雖然我的荷包不夠充裕，但我還是能請你一杯火燒威士忌……』

『賽佛勒斯、莉莉，你們就趁這段時間準備魔藥大賽吧，有問題再來找我，或請茄子老闆派個信條給我，晚點兒見！』

『晚點見，教授。』莉莉帶著燦爛的笑容擺擺手，直到一瘦一胖的兩人坐上吧台，開始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

離開史拉轟的視線範圍後，莉莉甜美溫暖的笑靨頓時消失無蹤，她轉過身，循著階梯打算上樓回房間。

『莉莉？』

石內卜困惑地跟在青梅竹馬的女孩身後，但莉莉不理他。

他們一前一後地爬著樓梯，直到他們抵達位在四樓樓梯口旁的房間門口，莉莉猛然地轉過身，綁成馬尾的紅髮差點打在石內卜的大鼻子上。

『不要跟著我。』莉莉不悅地說道，『男生的房間在對面。』

莉莉指了指石內卜與史拉轟的房門，接著便迅速開啟身旁的門，準備竄進去躲開石內卜。

『莉莉！』石內卜大喊一聲，瘦削的手向前一伸，正好卡在門楣與門板之間，『莉莉！妳怎麼了？我以為我們已經──』

『合好了？是嗎？』莉莉忿怒的面孔出現在狹窄的門縫間，『來羅馬尼亞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我很久沒和莫賽博他們聯絡了，』石內卜撒了個謊，他的手其實被夾得很痛，但還是沒有抽回來，『我記得……我記得那天妳說的每一句話！雖然我……』

『但是你終究忘不了黑魔法，不是嗎？』

『莉莉，我不懂，我們明明這幾天還一塊兒研究魔藥，一起去參觀了很多景點……』

『但是你始終不肯放棄那些該死的黑魔法！』莉莉細聲尖叫著。

『我剛才並沒有提到黑魔……』

『是，你沒有，』莉莉鼓起腮幫子說道，『但當史拉轟教授提到那位約翰，對於下毒很拿手時，你的表情就像你成功施展了某個黑魔法──』

『莉莉，毒藥和黑魔法是不一樣的東西……』

『但它們都是害人的東西！』莉莉又尖叫了，這一次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音量，走廊盡頭甚至有房客一臉狐疑地探出頭觀望，『小勒！你如果不根絕對這些危險物品的喜愛，你就永遠脫離不了這些東西！就像吸毒跟酗酒一樣！』

『莉莉……』石內卜不知道該說什麼，不久前他們的關係又恢復成過去那樣美好。

『請你放手，小勒，』莉莉吐了口氣，她冷著臉說道，『我想好好休息，休息一個下午。』

『可是魔藥大賽……』

『我們的進度沒有落後──只要你不把題目改為新型安眠藥研發的話，』莉莉圈起右手的姆指和食指，輕彈了下仍抓著門楣的那隻手，『我覺得萬能傷口治療魔藥是個很好的主題，特別是能夠針對詛咒與黑魔法造成的傷口……把你的知識用在幫助大眾上，不是很好嗎，小勒？』

語畢，莉莉毫不留情地關上房門，然而石內卜仍愣愣地捧著被她輕彈的那隻手，他覺得自己全身輕飄飄的，彷彿莉莉剛才的無心之舉，觸發了他身上某個神奇的開關似的。

★

沒有莉莉陪伴的下午，石內卜覺得更加無聊了。

他先是回房在柔軟的床上滾了幾圈後，便抱著一堆魔藥書籍、這幾天旁聽部份研討會時做的筆記、以及與莉莉討論魔藥大賽時的紀錄，匆匆趕到一樓，那與餐廳遙遙相望的交誼廳，想把握時間做點研究，也讓自己不要那麼無聊。

史拉轟和他的山羊朋友準備前往會場時，稍微關心了下兩位學生代表的狀況，石內卜只是用『莉莉身體不太舒服』回應，然後順便獲得一點呼嚕粉──等於得到教授的首肯──可以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走走，而他使用的理由是『想去尋找魔藥大賽需要的天然藥材』。

莉莉心情不好，多少影響了他的心情，他希望莉莉和他在一起時總是開開心心、笑容滿面的，但是他卻又因為莉莉碰了他的手，而感到一絲奇異的喜悅。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身體已經來到約翰口中的藥材聖地附近，一個被命名為『多瑙河三角洲』的巫師酒吧。這間酒吧和大會安排他們住宿的茄子旅店，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石內卜雖然只拜訪過破釜酒吧和三根掃帚，但這間有著符合當地特色名字的酒吧，他可以發誓，真正的多瑙河三角洲絕對不是這個樣子。

雖然一旁殷勤招待的老巫婆，直說那垮掉三分之二的天花板，是她們店裡故意製造的露天效果（『有沒有巴黎的感覺？是不是巴黎的感覺？』），而旁邊充斥著油漬的吧台，是故意仿古仿舊的設計（『你也知道，羅馬尼亞除了教堂跟修道院多，就剩古堡最多啦！』），更別說每走三步就出現的地板大洞，石內卜突然很慶幸自己不會現影術，萬一正好現影在洞的上面，那下一秒可能會懷疑自己肢體異位了。

好不容易擺脫老巫婆（『我們的火燒威士忌一杯只要七個加隆啊！』），石內卜和門口打瞌睡、像在兜售不明藥劑的老巫師問了方向後，便踏上一旁的泥土小路，往河岸的方向走去。

那名似乎瞎眼的老巫師告訴石內卜：他的視力所及之範圍，都是多瑙河三角洲。

『看你想找什麼樣的藥材，越往上游數量越多，但種類少，往出海口則是種類很多。你一直往北走，看到一整片的蘆葦，那就接近河邊了。』老巫師口齒不清地喃喃，他的英語有著很重的地方口音，『河邊吶……我的孫子如果還在這世上，他就能駕船帶你順流而下了……』

石內卜邁開大步，往老巫師說的北方前進。在蒼茫的原野上，他突然很後悔自己那麼莽撞地跑到離羅馬尼亞首都有些距離的地方。這幾天的異國生活，有如夢境般讓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個未成年、仍在霍格華茲讀書的巫師。雖然身上帶著魔杖，也帶著幾根裝有魔藥的試管，但如果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意外，他又該怎麼辦呢？

『用黑魔法對付他們嗎？不、不……未成年巫師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石內卜情緒忽陷低落地低喃，『而且，如果被莉莉知道了，她又會不開心……』

黑魔法有什麼不好呢？石內卜始終想不通。

因為它難學、複雜嗎？就像魔藥學之於巫師，大概十有八九不喜歡這門科目；因為它邪惡嗎？就像莉莉拿來合併討論的毒藥，這些東西背後有著多麼不可思議的起源、架構可以探討，它們可以帶領巫師前往學校不可能教授的領域……

『它們都是害人的東西！』莉莉的怒吼在他腦海裡迴響著。

如果這就是答案，那黑魔法和毒藥的邪惡，是對於人類或者是生命而言才能成立。

『也就是說，它們本身並不是壞的東西。』石內卜堅定地告訴自己，『只要不把黑魔法、不把魔藥用在殘害生命之上，它們就跟一般的魔法沒什麼兩樣──』

『孩子，但是無論是黑魔法還是毒藥，古人發明它們的動機，就是為了害人吶。』

一個陌生的女性嗓音忽地響起，石內卜驚恐地轉過身，數隻不知名的禽鳥振翅飛起，衝向發白的天際，石內卜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被整片蒼白的蘆葦枯枝環繞。

這裡滿山遍野都是雪白的蘆葦，遠方則點綴著一片失去綠葉的枯木，潺潺的水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石內卜覺得自己像是被河水給包圍了似的。

然後，他看見那個站在不遠處的人影，正扭扭捏捏地朝他走來。

石內卜半瞇起眼睛，他的手下意識地探進口袋，握住那根有點彎曲的魔杖，但下一秒他立刻想起自己在校外，他還沒有能夠隨意施展魔法的資格──縱使遇到緊急狀況，未成年巫師是可以施法保護自己──不過那名正逐漸逼近自己的陌生女性，到底會不會對他造成威脅，仍然是個謎。

璀璨的陽光透過厚重的雲霧灑落下來，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個女人行走的小徑上，石內卜稍微能看清她的模樣與長相了。

她是個相當年輕的妙齡女郎，有著惹火的身材、女明星般的美貌，黑色的皮褲緊緊包著她穠纖合度的大腿，上半身穿著同款式的皮夾克，夾克底下則是一件淺紫色的低胸背心，豐滿的胸脯呼之欲出，石內卜蠟黃的臉忽然唰地變紅，他匆匆撇過頭，腦海的畫面迅速被莉莉的微笑取代。

然而這名美豔的陌生女子，雖然有著充滿魅力的外貌，她卻剪了個很男孩子氣的短髮，配上烏黑的髮色，從頭到腳還真是黑的徹底。石內卜猜想自己如果是晚上遇到她，她絕對就像隱身或是施展的幻滅咒般，能夠輕易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弟弟，一個人嗎？』

陌生女郎來到石內卜的面前，兩人之間就只有一步之遙。近看後，石內卜發現她的美貌真的足以令人窒息。

『看呆了呢。』

女郎笑了起來，她的英語也帶了點特殊的口音，但還算標準，淺綠色的眼珠子像貓咪一樣水靈水靈地轉著，她彎了腰，身子傾向石內卜，後者吞了口口水，努力不讓視線停在那件紫色背心上，也因為這樣，他發現女郎白皙的頸部，還真的像貓一樣繫了條鈴鐺頸鍊，只是那枚鈴鐺已經氧化發黑。

『喔？你的手握著什麼呢？』

綠眼骨碌碌轉動，石內卜趕緊從口袋裡抽出手，兩手交叉在背後不斷搓揉。

『沒什麼。』

『說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長喲。』女郎唱歌般地說，她像指揮般優雅地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就像個天生的鋼琴家，但有些過長且銳利的指甲，卻令石內卜想起野貓的爪子，而這個女郎挑的指甲油顏色竟然還是深沉的紫。

『抱歉，我還有事……』

『欸？這樣就想走啊？』女郎伸手擋住石內卜的去路，『小弟弟，有漂亮大姐姐主動搭訕你時，絕對不能用這種態度應對唷！』

『喔？』石內卜不以為然地說，『那用這種態度呢？』

下一個瞬間，一灘深紅色有如血液的滾燙液體直往女郎的臉上灑去！

玻璃試管應聲落地，在長滿蘆葦的泥巴地上破成碎片，石內卜扔出隨身攜帶的魔藥後，馬上頭也不回地往南方的酒吧奔去──

冷汗眨眼佈滿他的全身，他的背脊也跟著發涼。

『小弟弟，你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嗎？要不要大姐姐教教你呀？』

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在石內卜的耳畔響起。

『怎、怎麼可能？』石內卜動也不敢動，他詫異地自言自語著，『明、明明已經擊中了啊……』

『葵水毒藥是挺有用的，只要濃度控制對，隨便裝在瓶子或袋子裡拋出去，打中目標並破裂，就能對對方的衣物、身體造成立即性的傷害。』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名女郎已經貼上他的後背，她的右手環在石內卜頸前，另一隻手則箝制住石內卜的雙手，搽了深色唇膏的雙唇輕聲在石內卜的耳邊喃喃，『不過呢，只要對方的動作夠快，絕對能躲過，而且葵水毒藥落地有一定的角度，那和秋水素的添加量有關。看你的魔藥色澤與落地角度……你應該是在中型大釜中，第一階段添加了三根試管的秋水素，第二階段加了五根吧？』

『妳、妳怎麼會知道？』石內卜不敢置信地問，『妳也是來參加魔藥高峰會的專家嗎？』

『那是什麼？巫師的玩意兒嗎？』女郎不以為然地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小弟弟，你覺得我是一個巫師嗎？』

石內卜不懂她的意思，就在他想再開口回話時，赫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他的頸部開始發涼，緊接著又變成灼熱的刺痛，腦袋也跟著暈眩。

『妳……難道……』嘴巴變得不受控制，唾液不停地自石內卜半開的嘴裡淌了下來。

女郎鬆開雙手，石內卜宛如被下了全身鎖咒般，渾身僵硬地撲倒在地。黑色的皮靴踩上石內卜的背部，那名女郎像隻貓似伸出舌頭，舔舐著剛劃過石內卜脖子的手指。

『想比用毒？你再練個三百輩子吧。』

女郎得意地看著腳下的瘦削少年因毒性發作漸漸失去意識，她慵懶地甩甩頭，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後，隨即從皮褲口袋掏出一只麻瓜才會使用的無線對講機。

『這裡是貓爪，已捕獲入侵者。』女郎的綠眼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請示首領，入侵者如何處置？分屍丟進海中，還是用我的毒藥侵蝕所有屍體？』

『這裡是獅鬃，請問入侵者外觀特徵。』沙啞的男人聲音自機器裡傳了出來，女郎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蹲下來搜查石內卜全身上下，包括他衣物上每一個口袋。

『小男孩，我猜大概十三、四歲吧，很瘦，英國口音，是個巫師。』女郎不屑地說著，接著她翻到一張裁成大釜形狀的卡片，她皺起眉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掀開，『我在他身上找到一張紙──』

『英國……小男孩？是魔藥會的參加者？』

『答對了，』女郎將卡片轉成各種角度，一副貓咪玩弄老鼠似的模樣，『咱們的小巫師，叫作賽佛勒斯‧石內卜。哦喔？獅鬃，你一定不會想知道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