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S.Zenky =

月影、蟲尾、 獸足、鹿角與掠奪者的陰謀

Prelude of M.W.P.P. And The Marauders' Conspiracy

M.S.Zenky◎ 著

 同人文系列每週二、週四獨家更新！

第七章闇夜的銀色之影

『所有的龍都一樣，會本能地往高處去，不管是爬行、飛行，還是徒步。』

走在詹姆身後的雷木思溫和地說著，他們一行人正在一條隱藏於老巫婆大戰活壽衣畫像後方的秘密通道緩慢爬行。

『雷木思，我以為你急急忙忙衝出來是要去找艾蜜莉，』殿後的天狼星蹙眉問道，『怎麼扯到龍的身上？』

『這個說來話長，』雷木思半瞇起眼睛，口氣滿是無奈，『我們在葛來分多交誼廳時，突然發生了很像停電的狀況，所有的光線瞬間消失，四處漆黑一片……』

『就你跟艾蜜莉兩個人嗎？』詹姆發出噁心的歡呼，『哇喔，級長假藉工作之名，偷偷在無人的交誼廳約會……這樣對嗎？』

『不，詹姆，現場還有布依緹跟瑪麗兩個人。』

『真是巨大的電燈炮，』天狼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們這群怪異組合不吃晚餐跑回交誼廳做什麼？』

『手鍊，我是回來找那條翼人手鍊的。』雷木思拍了拍口袋，『在我發現手鍊不見後，我認真回想了一下最後一次見到它的畫面，我想起昨天，我們跟布依緹、莉莉和瑪麗晚餐後在談艾蜜莉失蹤的事，那時我曾把手鍊拿出來展示過。』

『你懷疑是布依緹她們拿走手鍊的？』天狼星問。

『是的，所以剛才我在餐廳只看到莉莉，沒見到布依緹和瑪麗，才會想先離開，回交誼廳碰碰運氣。畢竟瑪麗‧麥唐納昨晚和我坐在同一排長椅上。』

『最後證實，是她們撿到卻不肯還你囉？』詹姆說道，他做了個怪異的表情，『真可怕的女人，她們該不會以為這麼做，就有藉口和天狼星獨處吧？』

『欸欸，關我什麼事啊？要獨處也是找雷木思啊，那條手鍊又不是我的。』

『可是當年麥唐納和天茍都是天狼星親衛隊的一員耶……』

『那種三百年前不堪回首的記憶，拜託你不要再提了，詹姆。』天狼星嘆了口氣，『結果呢？她們肯還你嗎？』

『嗯，雖然花了點時間，但瑪麗還是歸還手鍊了，』雷木思低下頭，鑽過一個特別凸出的橫樑，前方通道稍微寬敞起來，並且出現一條向上攀爬的陡峭石梯，『不過，她的情緒很不穩定，看起來像受過什麼刺激一樣。接著就發生了類似麻瓜世界停電的狀況，除此之外，我們還目睹一個奇怪的東西──』

『是不是銀白色的人影？』彼得斷然問道。

雷木思有些訝異地回過頭：『你們也看過？』

『對啊，在晚餐的時候，好像是幾個馴龍巫師跑進來大叫綠龍不見前幾分鐘的事，一個白白的人影突然出現在教職員桌上方天花板，咻地劃過整個餐廳後消失不見了。』詹姆笑道，『天狼星一開始還說那個是流星──哪有這麼大的流星啊！』

『我顧著啃羊小排，才沒有心情研究那是流星還是人咧，』天狼星不服氣地說，『在霍格華茲，本來就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啊。』

走在最前頭的詹姆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四人開始踩著陡峭的石梯往上爬，詹姆魔杖的光線忽明忽滅的，像刻意製造出詭異的效果一樣。

『詹姆，你就不能讓光線穩定點嗎？』天狼星忍不住埋怨道。

『那不是我的問題，是它自己在閃，你看！』詹姆高舉魔杖，它果然像顆快壞掉的燈泡般不停閃爍。

『可能上面有什麼東西影響到詹姆的魔法吧。』雷木思喃喃地說，『或許跟那道白影有關……』

『怎麼又關白影有關了？』彼得苦惱地問，『我們現在到底是在追龍？追艾蜜莉？還是追那個白色人影？』

『該不會是──以上皆是吧？』天狼星胡亂猜測道，猜完還自我解嘲似地笑了兩聲。

『我的想法確實是這樣，』雷木思正色道，天狼星有些好奇地挑起一邊眉毛，『拿走手鍊的瑪麗，昨晚跟之前的我一樣，夢到一些關於艾蜜莉遭遇的片段，她很確定自己在夢裡看到同樣的白色人影。傍晚她也目擊了布里底黑龍失控的原因，還是跟那道白影有關。所以我在想──白影、龍、艾蜜莉三者之間，應該有一些密不可分的關聯性。』

『教授他們應該知道這點吧？』天狼星喃喃道。

『總之，雷木思依據龍的習性，推斷他們三個都在這裡……』

詹姆停下腳步，甩熄魔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前方牆上的石磚，然後在一塊特別突出的磚頭上有節奏地敲了三下，一陣轟隆聲悶悶地響起，密道的空氣突然流通起來，涼爽的夜風吹動四人的頭髮，繁星點點的夜空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都在天文塔？』

『嗚哇──』

一爬出密道，被前方畫面震懾住的彼得忍不住驚呼，天狼星見狀連忙掩住他的嘴巴，詹姆和雷木思也默默地退回牆邊的陰影之下。

『我完全沒看到教授啊？』詹姆轉頭激動地對天狼星低吼，『你不是說教授們也在這裡嗎？』

『詹姆，我從沒那樣說過，』天狼星壓低音量盡可能地保持平靜，『我剛剛提出的只是個問題……完全被雷木思忽略掉的問題。』

『抱歉，天狼星。』雷木思苦澀地笑道，『我太專注了。』

『噓。』詹姆的左手食指輕壓在嘴唇上，褐眼警戒地看著星空籠罩的天文塔，『無論如何，現在的情況都很不適合我們現身，說真的，我可沒有處理掉那兩隻大傢伙的把握。』

『還有另外兩個危險人物，』天狼星瞇起俊眸，『話說回來，我們看到的白影，就是那個傢伙嗎？』

彼得順著天狼星的目光看了過去。

閃爍的星光之下，有著蒼翠皮甲的兩頭威爾斯綠龍，正親暱地依偎在一塊兒，龐大的身軀霸佔了天文塔近三分之二的面積，灰煙隨著牠們的呼聲，自張大的鼻孔一陣陣地冒出。

艾蜜莉就站在兩頭熟睡中的龍面前，她的右手緊握著黑檀木魔杖，黑髮與黑袍在晚風吹拂下鼓動。

彼得並沒有看到什麼詭異的白色影子，倒是有個瘦高的人影被夾在艾蜜莉與綠龍之間。他穿著黑色的兜帽斗篷，似乎完全不擔心激怒睡夢中的綠龍般，左手懶洋洋地撐在其中一頭龍長長的嘴巴上。

『……為什麼這麼做？』

艾蜜莉的聲音在顫抖，雷木思從沒見過她這個模樣，即使是在佛地魔的面前，她也沒有這麼惶恐過。

那個身穿黑斗篷的人沒有答話，他收回撐在威爾斯綠龍嘴部的手，輕輕地撥掉蓋住大半張臉的兜帽，銀白色的短髮旋即隨風飄動，過於白皙的面孔和那對明亮的琥珀色眼睛，讓這個身分不明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更加神秘。

他緩緩轉動脖子，像在傾聽遠方的聲響般側著頭，飄忽的嗓音柔聲說道：『那些老巫師往這裡來了。』

『那正好，』艾蜜莉舉起魔杖咬牙切齒地說道，『霍格華茲全體師生對上你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你以為你還有逃離這裡的機會嗎？你以為綁走那兩頭綠龍，就有辦法全身而退嗎？』

『我無法理解妳說的話，』銀髮少年輕撫著綠龍光滑的頭部輕聲說著，『妳大概也無法理解我吧。』

『喔，是嗎？』艾蜜莉扯出殘忍的微笑，『讓我猜猜看──或許對你們掠奪者來說，霍格華茲城堡內藏有你們渴望獲得的某種寶物？』

『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麼？』詹姆挑起一邊眉毛，他機警地看向天狼星。

『掠奪者……』天狼星的眼睛瞇得更細了，『這麼說來，那個少年白的傢伙是掠奪者的一員……』

『而且還是潛入霍格華茲的奸細，』詹姆嚴肅地盯著銀髮男子，他的眼睛突然瞪大，『雷木思！你記得嗎？你曾經說過掠奪者之中，有個唯一一位拿著魔杖的人──』

『──年紀輕輕卻有一頭白髮，』雷木思擔憂地嘆道，『看來……就是他了。』

銀髮少年垂下手，像是嘆了口氣般肩膀跟著鬆懈下來，他無奈地盯著石磚地好一陣子，像在思考要如何回答艾蜜莉的逼問般，過了半晌才慢慢抬起頭。

『這裡沒有我們要的東西，妳和妳的那些老巫師大可放心。』

『告訴我，』艾蜜莉的魔杖前端直指著銀髮少年的鼻子，她冷酷地問道，『你們……掠奪者，到底想在霍格華茲尋找什麼？』

『我說了，這裡沒有我們要的東西。』銀髮少年依舊面無表情地說著，有好幾次，詹姆一度以為艾蜜莉是在照鏡子，這個神秘的男孩就像是幾年前的艾蜜莉男生版般，冷淡、少言、以及令人煩躁的無禮態度。

砰砰砰，天文塔深鎖的木頭大門被人急躁的敲打，門板後方傳來他們熟悉的說話聲──麥教授、史拉轟、孚立維，甚至是天文學跟麻瓜研究課堂的老師，似乎都慌張地聚集在天文塔門口，天狼星聽到許多魔法施展和呼喊咒語的聲音，然而這些在魔法世界首屈一指的巫師門依然不得其門而入。

『你又做了什麼？』艾蜜莉氣憤地吼道，她轉過身對著大門施展一計開鎖符咒，但那扇門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甚怒中的她索性射出數枚威力十足的火球，想要直接炸毀天文塔大門，但燃燒著烈焰的火球卻在碰上門板的前一秒憑空消失，艾蜜莉氣得大叫，『搞什麼啊？』

『……妳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艾蜜莉。』

一聽到他如此宣告，忿怒的艾蜜莉隨即狠瞪那位一副老神在在模樣的銀髮男孩。

『喔？是嗎？你倒是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呢！』艾蜜莉嘲諷似地尖聲説道，『所以呢？偉大的掠奪者先生，你依然在黑魔王的麾下嗎？依據他的旨意，統領著那群跟流浪漢沒什麼兩樣的軍隊嗎？看來跟蹤我潛入霍格華茲，也是他派給你的任務吧？真聽話啊，真不愧是那個人偏愛的傢伙，像條為了腐肉搖尾乞憐的小狗……你果然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同呢！』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彼得小聲地問，『艾蜜莉和那個男生之前就認識了嗎？』

『不知。』天狼星瞟向詹姆，『怎麼樣？要不要出手？外面的教授進不來，躺在那邊的龍睡得也滿好的，應該不會造成威脅。』

『不，我覺得我們一出手，那個白毛小子就會耍手段。』詹姆耐著性子說道，『再觀察一下。』

『看來妳對我們的誤會頗深，』銀髮男孩神色淡然，口氣卻斬釘截鐵地說著，『不管是我，還是我們掠奪者，和黑魔王都毫無關係，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我們自己。掠奪者擁有真正的自由，不屬於麻瓜、不屬於巫師，不屬於任何一個族群，當然包括黑巫師。』

『我不相信。』艾蜜莉咬著下唇，不死心地問道，『如果跟佛地魔無關，那你為什麼要在他們救我回來後，又偷偷摸摸地跟來霍格華茲呢？昨晚你施展的魔法不僅對巫師造成嚴重傷害，對你們那票掠奪者來說，應該也──』

銀髮男孩勾出難得的淺笑，即使好不容易有了表情，看起來依舊像粗糙的陶瓷娃娃般不自然。

『妳選擇的生活，真無趣。』

寬大的黑色袖口下，一根雪白的樺木魔杖探出頭。

『那傢伙要動手了！』天狼星大叫。

詹姆跳了起來，他抓著自己的魔杖，對著身旁夥伴吆喝道：『我們快上！』

『艾蜜莉！』雷木思抽出魔杖心急地奔跑，不一會兒便和一馬當先的詹姆並駕齊驅。

『嗯？』

牆邊陰影的騷動讓艾蜜莉分了心，她煩躁地回過頭，在葛來分多四人組映入她鮮紅的瞳仁時，又一股怒氣湧升，她正想破口大罵時──

黑色斗篷灌入大量的風鼓了起來，飄動的銀色短髮就像星光閃爍，那個來路不明的少年速度飛快，他一個箭步跨到艾蜜莉面前，空無一物的那隻手猝然攀上她的下顎……

下一秒，詹姆停下腳步，撇過頭對著天狼星作了個嘔吐的動作，彼得驚恐地不知道該不該捂住眼睛，而雷木思則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遠方交疊在一起的人影。

其中一頭威爾斯綠龍似乎睡飽了，牠眨動同樣青翠的大眼，然後像打哈欠般對著星空低鳴了一聲。

『符咒解除。』

銀髮少年放開她的唇時，如此低喃著，宛如完成了某種惡作劇般輕輕一笑。

『不僅是湯姆，從此以後，我跟妳也沒有關係了。』

★

符咒學課堂上，孚立維教授搬來一臺上過發條後，可以自動投出網球的機器。他心情很好地要同學們離開座位，接著輕鬆揮動魔杖，使桌椅往兩旁牆壁靠攏。所有的學生就在清理出來的大空間內排成一列，準備進行『驅逐咒』的實習練習。

詹姆為此感到相當興奮，打從五年級課程正式開始至今，教授們除了再三強調普等巫測的重要性外，最常做的事就是翻開課本要他們回去讀書寫報告，真正能夠拿出魔杖揮舞的實習課程減少許多。

孚立維教授的符咒學課一向是很受大家歡迎的重要科目，雖然開學前幾週他也踏上叨叨碎唸的老媽子模式，但能夠直爽地取消本來預定的隨堂測驗，臨時改為實習練習，全霍格華茲大概只有孚立維教授有這個膽識辦得到。

『嘿，天狼星，你介意跟我換個順序嗎？』詹姆舉著雙手，做了個有點滑稽的繞圈動作。

『不過是驅逐咒的練習，需要這麼心急嗎？』天狼星無奈地笑著反問，但他還是和身後的好友換了位置。現在詹姆面前只剩下三個同班同學了，正托著下巴，像在思考要用什麼理由說服前方的人和自己交換位置。

『如果可以，我比較想跟最後一個人換位置……』彼得戰戰兢兢地說道，不時膽怯地回頭張望。

『小彼得，那可不行喔，』詹姆捏著鼻子模仿起麥教授的聲音，『不認真點普等巫測該怎麼辦呢？我真的很替你們擔心啊！你們是我見過最危險的一屆！拜託，我不想明年又在同樣的班上看到你們！』

『我敢發誓，麥教授一定對每一屆的學生都說了一樣的話。』天狼星發出狗吠似的笑聲。

『哈哈哈，如果真的一屆不如一屆，那世界早就毀滅啦。』詹姆得意地說道，『小彼得，不用緊張，只是個小小的驅逐咒嘛！你就在心裡想些最厭惡、最討厭的東西，這樣施術一定會成功啦！』

『真的嗎……』彼得憂心忡忡地垂下頭，看著手中胖胖短短的魔杖，身邊的雷木思輕輕握住他的肩膀。

『莉莉，妳還好吧？』瑪麗‧麥唐納的聲音從彼得身後傳來。

『很不好啊，瑪麗，』紅髮的莉莉一臉疲憊地嘆著氣，左手不斷按摩太陽穴，『為了今天的隨堂測驗，我昨晚讀到三點才上床睡覺，結果卻……』

『呵呵，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人不要太用功。』詹姆撇過頭，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他故意用莉莉也能清楚聽見的音量大聲地說，『像我們這種腦袋一流、法力高強的天才啊，不管世界怎麼變化、出現再多突如其來的困難，我們都能馬上反應過來，輕輕鬆鬆面對所有難關！這就是天才的優勢啊！對吧，天狼星？』

『是、是、是，』天狼星笑到全身都在顫抖，差點沒捧著肚子蹲下來，『你說得對極了。』

『夠了，詹姆‧波特，』莉莉氣憤地瞪著詹姆，『自恃甚高、自命不凡的傢伙，總有一天一天一定會摔得特別慘，就像太過接近太陽的伊卡魯斯──』

『同學們，機器已經調整好了！我們準備開始吧！』短小精幹的孚立維從小矮凳上跳了下來，那臺詭異的機器發出嘈雜的喀噠喀噠聲，歪七扭八的機體上不斷滲出蒸氣，齒輪的轉動牽引著鏈條，看起來像水管與冰淇淋挖杓組合成的機械手臂，笨拙地從下方鐵網裡撈起一顆網球。

『雅森尼‧吉格蘭。』

孚立維教授邊對機器揮動魔杖，一點紫色星點落在它的機械手臂上，邊喊了排在第一位的吉格蘭。後者慌慌張張地抓著魔杖衝上前，那臺奇怪的機器像突然覺醒般，眨眼間射出十來顆強而有力的球，重重打在地板上後又迅速彈起，嚇得吉格蘭宛如踢踏舞高手般不斷蹦蹦跳跳。

『驅逐咒！驅逐咒啊！雅森尼！』詹姆大聲喊著，其他同班同學也很沒同情心地用種看好戲的心態歡呼。

『不要只顧著逃啊！雅森尼！』天狼星大叫，『你忘你是葛來分多的看守手嗎？看守手就該擋下所有的球啊！』

『天啊……天啊……球要射過來了！』彼得尖叫一聲，驚恐地躲到雷木思身後。

『彼得，這裡跟那裡離得那麼遠，不會有事的。』天狼星轉過頭笑道，彼得整張臉仍埋在雷木思背部長袍布料裡。天狼星無奈地聳聳肩，和雷木思交換個眼神，但一迎上後者的臉，天狼星立刻收起戲謔的淺笑認真地問，『雷木思，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雷木思指著自己過於慘白的面孔，輕輕地搖了搖頭，天狼星其實很想抓住雷木思的腦袋，他看起來一副再搖下去就會昏倒的模樣，『大概是滿月快到了吧……』

雷木思淡淡地說道，語畢又補上一個過於溫柔的微笑，天狼星的眉頭皺了起來，也許他的身體狀況確實和月圓有關，但是──

白影肆虐風波到現在也過了兩個多禮拜了，雖然霍格華茲的一切都恢復正常，三條龍也服從巫師的馴服與照料，狀況穩定地守護著整座校園。詹姆這票葛來分多四人組如同往常帶給大家活力與歡笑，課堂上的表現依舊優秀搶眼，雷木思的級長工作也做得不錯，不少低年級生似乎把他當成偶像崇拜……

即使如此，天狼星還是感覺得出來，雷木思很不快樂。他本來就是那種容易多愁善感的個性──或許跟狼人體質、小時候的遭遇有關──但是和詹姆、天狼星、彼得相處時的他真的很開心，總是流瀉出發自內心的真正快樂。

『……那個白毛小子果然還是給他很大的影響啊。』天狼星暗想。

『雷木思。』

莉莉清亮的聲音忽然響起，雷木思回過頭，站在更前面的詹姆也迫不及待地回過頭，還煞有其事地回道：『什麼事呀？』

『波特，我叫的人不是你。』莉莉忍不住翻了白眼，但她很快便平靜下來，無視詹姆不停擠眉弄眼，讓自己專注在與雷木思的談話上，『我忘記轉達一件事了──』

『和艾蜜莉有關嗎？』雷木思突然精神抖擻地問，這種轉變讓彼得也有些錯愕。

『達維‧哥傑，輪到你了，請不要重蹈吉格蘭先生的錯誤，我們要練習的是驅逐咒，不是身體的反應。』

下一個同學握著魔杖走上前，前一個花了十五分鐘才成功驅逐一顆網球的吉格蘭，滿身大汗地倒在旁邊的椅子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比手劃腳，像是想表示孚立維那臺老舊機器有多麼可怕。

『呃，不是，』莉莉有些尷尬地繼續說道，『是麥教授，她希望你午餐前能跟我去辦公室找她，好像是要拿些和普等巫測有關的資訊，需要找時間發給五年級生。』

『好的，我知道，』雷木思擠出微笑，『謝謝妳，莉莉。』

『不客氣。』莉莉結束對話後，有些擔憂地看了天狼星一眼，後者輕輕地搖搖頭。

天文塔那夜之後，艾蜜莉又失蹤了。剛結束一天級長身份的莉莉，很快地又別上代理級長的勳章。雷木思不只一次向麥教授打聽艾蜜莉的下落，得到的都是『她很安全，只是還不適合回來繼續完成她的學業』一類的答案。

至於白影所引發一連串無傷大雅的意外事件，全被艾蜜莉一個人扛了下來，包括布里底黑龍的失控、威爾斯綠龍的失蹤，在艾蜜莉接受麥教授、鄧不利多教授、馴龍巫師代表的詢問後，她都說出一樣的答案──是她心有不滿，才會做出這些衝動的舉動。

天狼星還記得他們四人在教職員休息室外，輪流等著進去協助了解事件全貌時，結束詢問的艾蜜莉一走出來，一股強烈的低氣壓隨即籠罩在他們的身上，即便是當年受困在黑巫師祭典裡時，他也未曾看過艾蜜莉露出這麼虛弱無助的神情。

之後，艾蜜莉就再也沒出現過了，不管是教室、餐廳、交誼廳還是女生寢室，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她的行李雖然仍留在寢室內，但卻沒有翻動過的跡象，莉莉說那只黑色的皮箱一直擺在床頭櫃旁，靜靜地等待它的主人歸來。

★

『雷木思，你剛才的驅逐咒實在太酷了！』通往葛來分多塔的走廊上，詹姆激動地大叫道，『如果你不及時施咒，小彼得鼻子早就不見了！』

『何止鼻子，』天狼星扯著嘴角不懷好意地邪笑，『說不定還會多出兩顆又凸又圓的大眼睛。』

『對啊！就跟蒼蠅一樣！』詹姆勾住彼得的脖子，不停戳弄他的雙下巴，彼得被逗得不停傻笑，『小彼得，以後我們改叫你「蒼蠅人」如何？嗨，蒼蠅人彼得。』

『聽起來很像麻瓜漫畫裡的角色。』天狼星笑道，『我在阿法叔叔家看過一本忘了是蜘蛛人還蝴蝶人的麻瓜漫畫，那個主角的本名也是彼得，靠著特異功能在城市裡打擊犯罪。』

『酷！那我們來幫蒼蠅人想些厲害的絕招吧！你覺得瞪眼閃光如何？』詹姆輕快地問道，『雷木思？』

被喊到名字的夥伴停下腳步，但他沒有馬上回話。

『雷木思？』詹姆收起笑容，不解地問道，『你還好吧？』

『不，沒事，抱歉，』回過神的雷木思露出苦笑聳聳肩，『我剛才在想事情，所以沒仔細聽你們談論的話題……』

『雷木思。』

詹姆抽回掛在彼得脖子上的手，走到雷木思面前盯著他──詹姆現在的身高已經高過雷木思半顆頭了，當年他們剛認識時，雷木思可是四個人裡最高的一個。

『你最近變得很奇怪欸？』

『詹姆。』天狼星警告似地喊道，但詹姆不理他。

『我們都知道，天文塔那個白毛小子的事影響你很大，我們也知道艾蜜莉不見的事給你很大的影響，但是，』詹姆深吸口氣，積怨已久似地一口氣傾吐出來，『現在的你好不像你，你知道嗎？以前你是我們四個裡面最成熟的，腦袋雖然不像天狼星跟我那麼天才，但絕對是我們四個裡最聰明的人，遇到任何事情、任何狀況，你總是能冷靜解決，並且理性推論出最好的答案──』

『好了，詹姆。』天狼星抓住詹姆的手，後者卻擺了一下甩開他。

『讓我把話說完。』詹姆看了天狼星一眼，然後又繼續凝重地對雷木思說，『打起精神，雷木思，眼前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值得你去煩惱，像是我們、像是你的級長工作、像是普等巫測……比起女孩子。』

最後一個詞脫口而出時，雷木思臉上淡淡的微笑驟然消失，天狼星絕望地拍了下額頭，嘴裡無聲地罵了句髒話。

『詹姆，謝謝你的好意。』雷木思平靜地說，但沒了笑容的他看起來異常嚴肅，『不過我並沒有什麼女孩子方面的煩惱──』

『──不要再騙自己了！你是想壓抑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啊！』

詹姆使勁全身力氣似地放聲大吼，長廊上熙來攘往的霍格華茲學生紛紛慢下腳步，對著停在路中央的葛來分多四人組投以好奇的眼光。彼得緊張地抓住天狼星的袖口，兩人不發一語地看著詹姆的背影，他因情緒激動呼吸急促，肩膀不停上上下下抖動。

『我受夠了。』詹姆咬牙切齒地說，『為什麼我們這些旁觀者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自己卻要不停地逃避、不停地逃避呢？該死，像個小鬼頭一樣……』

雷木思沉默地望著好友，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承認自己喜歡一個人有那麼難嗎？』詹姆兇惡地瞪著雷木思，深色瞳仁內滿是怒火，『雷木思，你分明就愛死艾蜜莉了，這有什麼好不承認的？你以為我們沒事在旁邊開你們兩個的玩笑，就只是開玩笑而已嗎？我們是想幫你卻又無從下手，只好嘴巴上一直提啊！為什麼你始終不肯正視自己的心意呢？喜歡一個人是什麼丟臉的行為嗎？』

『詹、詹姆，』被彼得拉住的天狼星伸手拉拉詹姆的袍子，他擔憂地看看四周，『這裡人有點多，在這裡講那麼大聲好像──』

『──我就是要講這麼大聲！最好大聲到整座城堡都聽得到！』詹姆激動地指著雷木思的鼻子，『這傢伙喜歡對方死不肯說，扭扭捏捏到目睹心上人被個不知道哪兒來的王八蛋吻了，居然不哭不鬧不暴飲暴食，還天天假裝過得很開心一樣，再這麼繼續下去一定會悶出病來啊！我就是要在全校面前揭露這件事！看能不能打醒這傢伙，讓他腦袋清醒點！』

『詹姆……』彼得放開手改抓著詹姆，他的聲音顫抖著，『這樣講好像有點過份……』

『哦？會嗎？』詹姆雙手叉腰，忿忿不平地說，『那麼他什麼都不肯說，什麼都不肯承認，只會把事情壓在心裡，做作地跟我們談笑風聲──這種跟詐騙沒什麼兩樣的行為就不過份嗎？』

『好了啦，詹姆，』天狼星的音量也跟著大了起來，『你太激動了，冷靜下來，有話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談……』

『不必了。』

宛如木頭雕像般站在三人面前的雷木思，總算開口說話。天狼星擔憂地看著他，沒想到雷木思卻咧嘴微笑，天狼星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我很抱歉造成你們那麼大的困擾，』雷木思笑著，對著他們三人行了禮，他垂下頭，柔軟的褐髮遮住他的面孔，『既然我是個差勁的傢伙，那麼，以後我不會再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雷木思，』天狼星扯著嘴角愣愣地說，『你搞什麼啊……』

『謝謝你們長久以來對我的忍耐，這些日子我過得很快樂，謝謝你們。』雷木思抬起頭，正午的陽光正好灑在他笑容燦爛的臉上，『我還是不回去放東西了，不想讓麥教授等太久，我現在得過去她的辦公室一趟，祝你們有愉快的一天。』

『欸，雷木思！雷木思──』

『不用追了啦。』

雷木思一口氣講完一大串客套的場面話後，旋即轉身跑開，天狼星正想衝上前攔住他，卻被詹姆制止。

『你在說什麼啊？』天狼星皺眉瞪向詹姆，『你有聽懂他剛剛講的那些話嗎？』

『大家都在氣頭上，你追他回來我們也沒什麼好講的。』詹姆雙手環胸，撇過頭，繼續往交誼廳走去，『過一陣子就沒事了，他也該一個人靜一靜。』

『我不覺得「過一陣子會沒事」，』天狼星和彼得追上詹姆的腳步，前者認真地說著，『詹姆，你也知道雷木思的個性，他剛才那個反應非常嚴重……』

『嗯哼。』

『他跟我們不一樣，』天狼星壓低嗓音，『你知道他小時候遇到那些事情，一直到現在遇到我們才……』

『所以我們對他已經夠好了。』詹姆音量不減地說道，『他不能一天到晚依賴我們。』

『他沒有依賴我們，他只是──喜歡我們，』天狼星嘆了口氣，『雷木思他比誰都需要我們、需要朋友。』

『那就是依賴。』詹姆斬釘截鐵地說，『是啊，朋友很重要，我也喜歡你們每一個人，在你們的陪伴下我過得快樂又充實，而且對於任何事都有無比的信心與勇氣，但是，雷木思呢？他不肯面對自己的問題，只想利用我們來逃避面對那些問題。』

『詹姆，你不能用你的角度去看雷木思啊，你應該也站在他的立場上替他想一想。』天狼星擋住詹姆的去路，他擔憂地說著，『雷木思他的狀況很特殊，他不像你，健健康康的、有美好的家庭，而他喜歡的對象也不像你的莉莉，是個來自正常麻瓜家族的普通資優生。你想想看，萬一今天有毛茸茸小毛病的是你，而莉莉像艾蜜莉一樣古怪……』

『我不想思考這種假設性的問題，那沒有意義。』詹姆拍拍天狼星的肩膀，『不好意思，請你借過一下。龍的心弦。』

打瞌睡中的胖女士懶洋洋地開了神秘入口，猩紅色的溫暖交誼廳出現在他們眼前，詹姆率先爬了進去，天狼星和彼得則仍站在外面，沒有進來的意思。

『詹姆，』天狼星對著詹姆的背影喊道，『那我們的額外課程呢？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無限期暫停，』詹姆頭也不回地說道，『直到那個傢伙想通了為止，還有，我沒胃口吃午餐，你跟彼得自己去吧。』

入口緩緩地關了起來，走道上只剩下天狼星與彼得兩人面面相覷。

『天狼星，』彼得愁眉不展地說，『事情是不是很嚴重？』

『不知道。』天狼星抬起頭，對著天花板吐了口長氣，『希望不會，我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