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攔截存在已久的真相 -

 

 

南山地圖中第三座山脈系,算是四十到一百等級左右夢不落島玩家的聚集地,主要是這裡有一個不限等級,卻對四十到六十等角色大有益處的組隊任務,也就是南禺山的「山神祭典」,南禺山附近有座「丹穴之山」,在那邊可以打到很多黃金玉石,此外還棲息著一隻等級一百的鳥禽Boss「鳳皇」。

「布丁小兔」是一名剛通過七十等三轉考試的「上忍」,她渾身粉紅色裝扮,還戴著礙事的兔耳,怎麼看都不像個忍者該有的模樣,也因此跟在她身邊的男性玩家總像蒼蠅一樣揮之不去。

布丁小兔尋找人比較少的頻道,想要上山對七十等的「鳳凰」丟丟飛鏢賺賺經驗值,於是她一蹦一跳地翻過山岩,總算到達山頂會出現「鳳凰」的地方。當然還有不少在等Boss「鳳皇」現身的玩家站在那兒,全都不懷好意地瞪著布丁小兔。

一名綑滿繃帶八十等的召喚師先開口了。

 

骨頭好吃哇:勿搶,請換頻。

布丁小兔:我好不容易爬上來了……

骨頭好吃哇:七十等那麼嫩,還不換頻。

布丁小兔:換頻要重爬耶。

骨頭好吃哇:先來的先贏,我跟我朋友要打,請換。

布丁小兔:那麼我在旁邊等你們打完好不好?

骨頭好吃哇:妳會偷打,快點換,我要叫公會的來喔!

 

不一會兒又有五六位等級八九十的格鬥家、幾隻巫師爬了上來,他們頭頂的名字下方都有跟這個召喚師一樣的公會名稱。

 

骨頭好吃哇:會長,有個嫩咖硬要搶。

格鬥VS會長:請換。

 

他們之中等級最高的格鬥家對著布丁小兔喊道。

 

布丁小兔:你們打,我在旁邊看,我不會打。

格鬥VS會長:你會偷打。

罪愛阿不夾:智障喔,都叫妳換了!

骨頭好吃哇:不然PK呀,妳打贏我們全部就給妳看。

布丁小兔:T^T

問候你親娘5:媽的,女生就只會哭,我們公會不吃這套。

骨頭好吃哇:換不換,給妳三秒考慮,不換我馬上叫骷髏打妳!

 

布丁小兔完全沒有要換的意思,眼見那叫「骨頭好吃哇」的召喚師發出紫色光芒,他舉高雙手,繃帶跟著飛舞,他嘴中唸唸有詞似乎在詠唱著什麼,轉瞬間三十隻骷髏從地底下冒出,將布丁小兔團團圍住,就在布丁小兔準備用最自豪「瞬步」跳開時,整座山頂突然搖晃震動!天空風雲變色,變成像火燒起來一般的豔紅,好聽卻刺耳的啼叫聲響起,那票公會玩家擺好陣勢,準備應戰將現身的「鳳凰」。

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的第三聲啼叫響起時,一票格鬥家被火燄纏身慘死在地變成怨魂,第四聲響起時巫師們紛紛跳山離開,接著那閃爍五彩光芒,頭上頂著「德」字紋路的百等Boss「鳳皇」立刻現身,牠拍動翅膀輕而易舉地殺光召喚師的骷髏,召喚師舉起手還想再召喚時,鳳皇輕輕用爪掐著他的頭,將他扔下山頂,接著牠銳利的眼神轉向布丁小兔。

「完了。」布丁小兔準備閉上眼睛等死時──

一條漆黑巨龍從懸崖竄出,不停啃咬著鳳皇,傷害數字從五萬開始起跳,不一會兒鳳皇便發出哀鳴慘死在地,地上一顆金蛋和一根紅羽閃閃發光。

一名穿著帥氣黑色盔甲的闇騎士現身,他撿起金蛋和羽毛後轉向布丁小兔。

 

卡特敵刻森:妳等級那麼低,不適合來這裡。

布丁小兔:我只是想打七十等的那隻,誰知道──

卡特敵刻森:鳳皇一天才亂數出兩次,這樣也被妳碰到,算妳倒楣。

布丁小兔:謝謝你救我(# ̄▽ ̄#)

卡特敵刻森:妳可以去附近的灌湘山打鳥啊,忍者的飛鏢打那個比較好升等。

布丁小兔:可是路上要經過禺高山,那邊很多大蛇怪。

卡特敵刻森:我陪妳去好了。

布丁小兔:謝謝( ̄﹏ ̄)大好人!

 

於是布丁小兔便和卡特敵刻森一塊兒前往灌湘山,卡特敵刻森輕輕揮動手中黑色巨劍,方圓百里的怪立刻倒地死亡,布丁小兔唯一的工作只剩下撿錢。

 

卡特敵刻森:妳很喜歡玩夢不落嗎?

布丁小兔:還好,當休閒娛樂啊。

卡特敵刻森:妳一週大概玩幾天。

布丁小兔:不一定耶。

卡特敵刻森:妳覺得自己很迷這個遊戲,不玩會想死嗎?

布丁小兔:還好,因為以前認識的朋友都沒有再上線了,所以有點不想玩。

卡特敵刻森:真可惜。

布丁小兔:???

卡特敵刻森:妳幾歲?

布丁小兔:我還在唸書。

卡特敵刻森:那妳應該可以懂我的想法。

布丁小兔:(._.?)

卡特敵刻森:網路很奇妙,它打破了國界,而且賦予人們另一個生活圈。像我在現實中絕對不可能拿劍砍鳳凰,當英雄,有空還救救美,存款也不可能一下就到達十位數。有時候在現實還要害怕哪些人要害你、哪些人在作表面功夫,但是在這裡網路遊戲的世界,只要等級高就是強者,所有人看到你都不敢說不。這樣很棒吧。

布丁小兔:嗯!

卡特敵刻森:可是要練到高等是有所犧牲的,犧牲金錢、學業、現實中與人相處的機會,所以很多人都在宣導『不要沉迷網路』,那真的很愚蠢。想想看,我們關在小房間面對電腦,不要動手動腳也不用開口說話就能得到很多現實得不到的抽象收穫,那不是很棒嗎?而且也有人把網路中的友情、感情轉移到現實,談談戀愛、結婚生子、從商作買賣,如果掌握網路,就等於掌握了整個世界脈動──

布丁小兔:聽起來好偉大喔!

卡特敵刻森:我的夢想就是將網路可以得到的一切,轉移到現實成真!讓遊戲裡的美夢成真!不管是在經濟還是在感情上,所以──

 

闇騎士停下腳步,對著布丁小兔跪了下來,畫面閃過一行訊息。

 

玩家「卡特敵刻森」贈送布丁小兔「求婚花束」與「愛戀之戒」。

 

布丁小兔按下害羞的表情,臉上泛起紅暈。

 

卡特敵刻森:Let the dead have the immortality of fame, but the living the immortality of love.

 

那是泰戈爾《漂鳥集》中的一段話。

「讓死者有不朽的聲名,而讓生者有不朽的愛戀。」

布丁小兔在心中默念著這句話,樹葉狀的滑鼠游標輕輕點下了「接受」按鈕。他們交換了MSN,約定要在下週三於遊戲內結婚,而布丁小兔會在下週六南下新竹,去會見這位科技新貴……

 

 

自從十一月初朱奕君被帶進醫院的異樣空間至今,已經一個禮拜多了,曾仲行、林以寒和周友瑤回到他們相遇的那個樓層後,趕緊將腿部受傷的朱奕君送去治療,幸好沒有什麼大礙,周友瑤也默默地自行離開。原本那晚醫院驚魂完,林以寒便纏著曾仲行快點調查「鬼眼」與「夢不落島」,曾仲行總推說要期中考要期中考,等考完再說,但他保證,考試週一結束會立刻帶林以寒到他哥哥開的徵信社探聽新的消息。

大學的期中考週很快地來了,在週四考完必修英文課後,曾仲行一行人在病房裡開了個小型慶祝會,玩撲克牌玩到隔壁房陪病的人過來大罵。而朱奕君、江舒婷和陳健偉也在外傷確定好了以後,開始接受精神科醫師看診與神經科的檢查……

林以寒站在四樓徵信社門口,張大嘴巴從左而右再由右而左地默念著這家徵信社的服務項目,然後視線停在吊掛在木門上,一只木製寫著異常難看的「馬車道徵信社」六個紅色大字。

曾仲行在書包從牛仔褲後面口袋掏出一把鑰匙,叮叮噹噹地轉著門鎖。

「你真的沒說謊呢,我在這裡住那麼久,從來不知道徵信社就在這兒……」林以寒忍住笑意,「你爸媽是不是留了一筆錢給你們兄弟胡亂瞎搞呀?」

「這家徵信社是我哥開的,我也不知道他錢從哪兒弄來的……」曾仲行打開門,貝殼風鈴響起,一股難聞的潮濕味混著詭異食物味飄了出來,林以寒忍不住捂住口鼻。曾仲行無奈地笑著,伸手要林以寒先進來,隨後他走向辦公桌旁緊閉的窗戶,一邊咳嗽一邊將它們打開。

林以寒不知所措地看著紙箱堆中,一名只穿汗衫成大字型躺著滿臉鬍渣的亂髮男人,他最心愛的紅貴賓犬Ishioka在他肚子上隨著呼吸起伏上上下下,而亂髮男人的腳邊擺著一盒發臭沒吃完的大披薩,一臺音響從小房間拉線出來播放著吵鬧的流行歌曲。

「坐啊,別站在那兒。」曾仲行把自己的東西放下後,開始收拾地上可怕的煙蒂與沒吃完的食物,,並順手拔掉音響插頭。

「這傢伙就是你哥……」林以寒找了塊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區域坐好,不知該作何表情地打量那個男人,她知道他就是常去對街便利商店買煙的那個偵探,本來對他的印象是個「富有憂鬱氣質的男子漢」,但現在已經變成「街頭遊民」等級了。

曾仲行在客廳、辦公室(餐廳)、小房間、浴室四處來回奔走,當他第五次從浴室走出來時,手裡拿了一個小瓶子,對著天花板、地板、垃圾桶、那隻狗和自己的哥哥按下噴頭,原本還在呼呼大睡的曾伯良立刻彈了起來。

「老弟!那個香水很貴的啊!不要把它跟芳香劑相提並論!」曾伯良驚恐地搶過那瓶香水,順勢丟進屁股下一個被壓扁的紙箱。曾仲行冷眼看著自己的哥哥,曾伯良看看弟弟,又看看坐在對面沙發的女客人,愣了數秒他立刻談了起來。

「有客人啊!真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曾伯良換上低沉好聽的嗓音,裝模作樣地想拉拉隱形的領帶,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件汗衫,林以寒露出她的標準微笑,然後不懷好意地瞥瞥曾仲行。

「哥,她不是客人。」

「喔,」曾伯良的雙眼發光,「她是你馬子嗎?真是個幸運女孩啊,不過妳應該選我才對。」

「不好意思,」林以寒笑著說,「我對你們專走『臺客遊民風』的兄弟一點興趣也沒有。」

「喔,老弟,」曾伯良咂咂舌,「這女孩不好惹喔?」

「她是那個得了『鬼眼』的女孩。」曾仲行拍拍身上灰塵,然後坐到林以寒身邊。

「你好,大偵探,我記得你也很迷夢不落啊!」林以寒用她的制式笑容問道。

「小妹妹,我從來沒有迷過非女人的東西呀!更何況是個無生命的網路遊戲?」曾伯良抓抓雜草般的頭,手臂從身後的紙箱中抽香煙和打火機,林以寒微微皺眉,「倒是說說看妳自己吧,妳真的看得見鬼?」

林以寒很不高興,眼前這個男人該不會跟他弟弟一般冥頑不靈,壓根不信「鬼眼」的事,硬是要用科學、理性、邏輯什麼的來解釋吧?但她仍忍著不收起笑容。

「老哥,我跟你說過我那兩位住院的同學……」

「女同學,一個活潑大方,一個內向文靜,大學女生秀色可餐啊……」偵探對天花板吐了口煙,林以寒捏住鼻子。

「我沒那樣形容她們吧?」曾仲行不耐地說,「我那兩位同學也說當天在校門口,的確看到一堆白白的影子,等影子飄近後才發現那全部長得跟人類一樣。雖然我很不想承認這種怪力亂神,但這似乎是種事實,即使不是真的見鬼,也該說是一種『幻視』吧?」

「那麼朱奕君的傷怎麼解釋?我們被鬼在醫院追又怎麼解釋?你也問過醫院的人了,他們都說醫院裡沒有我們去過的那種地方啊!」林以寒認真地說,「我敢說這絕對不是怪力亂神,那些東西都是真的!你也有感覺到吧?我們在奔跑時被人拉扯──」

「我是感覺到腳上很重。」曾仲行聳聳肩,「大概是體力不濟?」

「曾仲行,你不是說願意相信我,願意相信『鬼眼』的存在嗎?」林以寒激動地站了起來。

「丫頭,冷靜、冷靜,不如我們從頭思考一遍,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曾伯良叼著煙安撫道,林以寒才坐了下來,「七月份開始,臺灣各地自殺與意外事故頻傳,而相關的統計數字瘋狂上升,打破歷年來的紀錄。死者年齡從幼稚園小朋友到六七十歲老人都有,各行各業都有,值得注意的是,最多仍屬學生或是十幾歲的青少年,再來則是有固定工作的青年或沒工作的家庭主婦。此外,這些事件的發生期正好是在由萊姆遊戲公司代理的『夢不落島On-line』六月下旬開放後約一星期陸續發生……這段期間也是該遊戲首度出現角色升上一百等的時候。

「我經由某些特殊管道,約在九月時掌握了一份連結起該遊戲與這些事件的資料,也就是仲行拿給妳看過的那個死者清單,很巧合的是,七、八兩月中意外死亡與自殺的死者內,有百分之八十三點六七的死者,擁有『夢不落島』的遊戲帳號。資料上我只摘錄了他們等級最高的角色,最低等是四十,最高等接近一百八。別小看四十等,有人玩了四五個月連三十等都升不上呢。可見這些死者都有長時間接觸『夢不落島』的可能。

「之後在諸位身邊也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悲劇,偏偏這些死者很巧都是『夢不落島』的愛好者!根據這位可愛姑娘的說法(林以寒冷笑一聲),妳身邊的死者邱雅琳與傷患陳健偉,皆突然說出自己可以看到『鬼』。而老弟的兩位女同學也有一樣的狀況,其中陳健偉小弟弟曾明確指出自己的身體狀況,包括害怕光線與人類。

「由此,我個人大膽假設:夢不落島的玩家會因為某種不明原因對該遊戲上癮,當上癮到某個程度後,身體會有些微變化,包括懼光、懼人,而更依賴遊戲。接著受到影響的是眼睛,可能是長期盯著電腦影響,導致眼睛疲勞,而後出現你們戲稱的『鬼眼』。」曾伯良滔滔不絕地說著,他沒有看任何資料,像是早就打好草稿一樣說著,然後香煙一根接著一根吸,「『鬼眼』會使得正常人的眼珠由白轉灰再轉黑,接著慢慢腐蝕,只剩下黑色眼窩,哭泣時淚是黑的,像血一樣。而『鬼眼』開了以後,可以見到鬼,並受到鬼的攻擊。

「不過,鬼中有惡鬼有善鬼,有不理不采的路人鬼,也有滿腹怨恨的復仇惡鬼。其中,唯有惡鬼會殺人、害人。而死者之中,除了少數被鬼殺害以外──即那些難解、讓警方想破頭的離奇懸案,多數都是被嚇到自殺或是意外身亡的──」曾伯良吞雲吐霧,「我拿過『夢不落島』的玩家註冊數與整理過的死者資料做比較,其實這些死者只佔了『夢不落島』約四分之一的人數,當然有的人會將身份證字號造假,多開一堆帳號密碼不知要做什麼,也有很多人只是嚐嚐鮮,並沒有上癮,有的玩到一半沒耐性不玩了,有的則是開不法外掛程式練功,自己根本不用長時間接觸電腦──很有可能這些人並未受到該原因影響,不僅沒有上癮症狀,也沒有得到『鬼眼』……」

曾伯良將Ishioka抱到胸前,胡亂搔弄牠的下巴,輕鬆地問:「丫頭,妳玩遊戲入迷到什麼程度?」

「一開始是一天一小時,後來變成一天兩小時,再來則沒有固定時間,每天都玩兩到六小時左右。」林以寒毫不考慮地答道,順便不太開心地看了曾仲行一眼,「這多虧了某人呢。」

「多謝厚愛。」曾仲行睜開雙眼不懷好意地瞥瞥林以寒,然後對自己的哥哥提出問題,「我朋友中楊惟嘉與朱奕君兩人常拿遊戲角色的等級作比較,其中楊惟嘉等級略高於朱奕君,中間差距大約一至兩等級左右,他玩遊戲的次數比朱奕君少很多,但實際上遊戲時間是差不多的。可是朱奕君已經有了『鬼眼』症狀,楊惟嘉為何沒有?另外,許元仁玩的時間比朱奕君和江舒婷明顯多很多,可是他卻與江舒婷、朱奕君她們同一天發生『鬼眼』症狀。」

「可能許元仁早在死去之前就有『鬼眼』了吧?」林以寒說,「或許你們幾個好友不知道?」

「絕對不可能,他去世前一晚我們還外出買了啤酒一起喝,他那時沒有『鬼眼』!你看小朱她們在校門口『鬼眼』一開就嚇壞了,許元仁怎麼可能突然見鬼又沒有任何反應呢?」曾仲行斬釘截鐵地說。

「這麼說來,我跟我的兩位同學也是,她們玩的時間比我早,至目前為止都沒有鬼眼的症狀,倒是我已經開了──」林以寒頓了頓輕聲說,「會不會跟『開啟遊戲』的次數有關,和遊戲時間反而無關呢?」

「但這樣就不能稱之為『上癮』了吧?」曾仲行反駁,「開啟遊戲很多次,不見得玩家就那麼愛玩呀?可能打開跑了幾分鐘就關掉了──這樣就跟上癮不一樣了吧?我就滿常做這種事的,現在不也好端端?」

「你又沒玩過幾次!」林以寒悻悻然地說,隨後轉向沉默的曾伯良,「好像只有擁有『鬼眼』或快要擁有『鬼眼』的人,才會看見別人有沒有『鬼眼』。我曾經看過陳健偉與他同學的黑眼睛狀況好多次,可是我們都是一票人在場,似乎只有我看得見。」

「嗯……」曾伯良將煙踩熄,隨後不停拍打自己的腦袋,緩緩閉上眼睛,「鬼眼──遊戲──遊戲必須由耳朵接收音樂與音效,由雙手去控制,但主要接觸到遊戲世界的還是眼睛──或許登入或開啟遊戲時,畫面會散發出某種──訊息?影響玩家上癮並開啟鬼眼──」

「我又想到一件事了,」林以寒說,「那個帶我們找到朱奕君的周友瑤也很迷『夢不落』,可是她原本就看得到了,似乎因此沒受到『鬼眼』影響──而且她的等級據說是排行榜前三名。」

「本來就看得到的人就算得了鬼眼也感覺不出來吧,再說她也習慣啦,那次表現的跟某人完全不同,十分鎮定呢。」曾仲行笑著說,林以寒別過頭不理他,「不過這之中還是很多謎團解不開呢,比如說……『鬼眼』為什麼能看見『鬼』呢?老哥,你能用科學根據或理性思考解釋『見鬼』這件事嗎?」

「又是科學!又是理性!」林以寒抱怨。

「嗯,『鬼眼』的狀況和俗稱的『陰陽眼』很類似,宗教上有所謂『五眼六通』之說,」曾伯良摳摳下巴上的鬍渣,「但不管怎麼說,高等的天眼以上都是要靠所謂修行才會得到。至於陰陽眼應該是最常聽到的吧,造成陰陽眼的狀況沒有定論,有的是做氣功打通氣徑導致、有的是生大病出意外後導致、因緣際會糊里糊塗成了陰陽眼的人也不再少數。而要獲得陰陽眼有許多傳說的方法,如沾取死者斷氣後落下的眼淚,以擦拭自己的雙眼;於半夜子時脫掉上衣讓胸口貼近地面,讓體內的八卦失靈即可見到亡魂,不過陰陽眼也有科學方面的解釋──」

「妳看,還是能用科學解釋的嘛。」

「你很煩耶!」林以寒索性捂住耳朵。

「那是一位瑞士的科學家卡勒‧邦納發現的,他的阿公因為白內障兩眼幾乎全盲,卻可以看見路人、車輛、建築物、圖騰等幻影,這種眼疾被稱為『邦納症候群(Charles Bonnet Syndrome)』。主要是發生在心智正常、但可能因為年老或眼球、視神經受傷,而有些視力障礙的病人身上,他們的大腦會製造出一種鮮明、複雜且具體的幻覺影像,以填補視野缺損的情況。」

「我看到的才不是幻覺呢!我可以感覺到那些鬼的氣息跟他們的惡意!我穿透他們時,身上會有一種觸電般的冰涼感!而且我的視力也沒有任何障礙!」林以寒不以為然地說,「如果『鬼眼』正是『邦納症候群』的話,那麼朱奕君為什麼會受傷?我們又為什麼會到達那個奇怪空間?」

「小丫頭,我又沒有否定你們的意思,我只是說有人用『邦納症候群』來解釋『陰陽眼』嘛!」

「老哥,你不是有什麼新資料要給我嗎?」曾仲行問,此時雜亂辦公桌上傳一陣刺耳音樂聲。

「有有有,你等等!」曾伯良轉身跳到辦公桌旁,像條狗似地掘著辦公桌上的紙、資料夾,最後終於找到響個不停地電話,他立刻接起並換成一種低沉成熟的嗓音,「您好,這裡無所不辦超級便宜絕對划算的馬車道徵信社──喔,是徐同學啊?妳等會兒要過來提供新資料嗎?好的,三分鐘後到,瞭解。那再會啦。」

掛掉電話後,他作了個類似花式滑冰的旋轉動作,愉悅地溜進小房間,Ishioka本想跟著進去,卻被擋在門外,牠無辜地抓著門板哀號。

「呿,不是說要拿資料嗎?」曾仲行撐著臉翹起腳抱怨。

「他要幹嘛?」林以寒瞪著曾伯良擱在紙箱上的香煙盒,她真想把那玩意兒丟出窗外。

「盛裝打扮。」曾仲行話一說完,曾伯良立刻從小房間內跑了出來,他把鬍渣都弄乾淨了,頭戴金黃色的假髮,手上還拿著一朵玫瑰假花,這次他穿了一件藍色西裝,然後不停撥弄自己的假髮做出自以為帥氣的微笑,和剛才的遊民裝扮判若兩人,林以寒看傻了眼。

「啊──我帥嗎?」曾伯良得意地問道,林以寒很想掐死眼前這個怪人。突然Ishioka衝到門邊,緊接著平凡不過的門鈴響了,曾伯良正想華麗地開門高喊「歡迎光臨」,門卻碰的一聲打開!

第一個踏進徵信社的,正是氣極敗壞的邰佳燕,她不分青紅皂白一進門劈頭罵道:「大偵探!你說要幫我們找人結果那個人跟別的女人跑了!你要怎麼給我好朋友交代?」

她身後跟著哭哭啼啼的徐至冰,兩人掃視徵信社,卻怎麼找都找不到曾伯良的身影,紅貴賓Ishioka發出叫聲,而這兩位高中女生才看到手邊,那坐在同張沙發上曾仲行,和她們倆的好朋友林以寒。

「小寒!你怎麼會在這裡?」燕子來回指著他們兩人,「你們兩個──」

不是。」林以寒猜到好友要說什麼,於是換上笑臉好氣地說,「這位大叔之前常去我打工的店裡鬧事。」

「恰好我們在『夢不落島』裡遇見啦。」曾仲行說。

「你就是那個『真命狗屎』啊?」邰佳燕皺眉說。

「狗屎?」曾仲行看向林以寒,林以寒笑了笑:「意思是你很幸運。」

「說謊。」曾仲行說。

「曾大偵探呢?我要剝了他的皮!」邰佳燕兇惡的說,活像女子摔角選手。

「門後。」林以寒輕笑著指點好友,那扇門輕輕移開,曾伯良按著被撞擊的頭部,臉上帶著燦爛笑容,隨後將假玫瑰遞給哭個不停的徐至冰。

「來,把詳細的狀況告訴我吧。」曾伯良牽著徐至冰來到辦公桌前,他清出一張空椅子。

「卡一定知道我在查他,」徐至冰抽噎著,「從我來過這兒以後,卡就和別的女生比較要好,然後他說他後天要跟那個女生結婚──」

「『卡』?」林以寒皺眉。

「就是冰冰的公,全名是這個,」燕子將新A4紙遞給曾仲行和林以寒看。

「卡特敵刻森?」曾仲行和林以寒互相望了一眼,「Carter Dickson!」

「是約翰‧狄克森‧卡爾的另一個筆名。」林以寒淡淡地說。

「怎麼了嗎?」徐至冰不解地問。

「約翰‧狄克森‧卡爾是『Locked Room Mystery』大師,也就是很會製造所謂密室推理的鬼才。而他除了以約翰‧狄克森‧卡爾這個名字寫作外,也以卡特‧狄克森這個筆名寫作。這或許代表你的『公』很喜歡約翰‧狄克森‧卡爾與他的作品,不過除此之外──」

「『卡特敵刻森』,不過是他的另一個身份,遊戲裡大家不是都把等級高的那隻稱作『本尊』,而別隻稱作『分身』?」曾仲行微微一笑,「或許他還有另一個角色叫作『約翰‧狄克森‧卡爾』。」

John Dickson……啊!上週被鎖帳號的外掛中,有一個叫作『醬敵課生卡耳』的角色。」邰佳燕驚呼。

「如果他用那個外掛來養『卡特敵刻森』的話,有沒有被鎖帳都無所謂了。」林以寒將手放在頭後墊著,「看來冰冰,你那超好的公,或許是個惡意玩家,不僅開玩掛、騙女生,說不定還盜帳號密碼呢。」

「卡才不是那樣的人!」徐至冰不悅地反駁,她的眼睛又紅了。

「別哭,我的寶貝,這兒有個好東西給妳看看,」曾伯良坐到辦公桌後的扶手椅上,打開一臺筆記型電腦,點選一段影片後,將電腦轉給在場眾人看。那是運用軟體錄影下來的影片,影片所拍攝的地點,是一座雲霧繚繞的山頂,一個打扮可愛的女孩被名為「卡特敵刻森」的玩家所救,隨後上演一段無趣的網路求愛戲碼。

那正是「卡特敵刻森」勾搭別的女孩的影片。

「他……他也對我說過……」徐至冰不敢相信地捧著臉,「一樣的話……」

「怎麼樣?要不要看第二部呀?」曾伯良問道,「我大概收集了十來部關於『卡特敵刻森』的求愛故事喔。」

徐至冰搖搖頭,眼淚不停落了下來,邰佳燕趕緊摟著她安撫。

「原來是個網路騙子。」林以寒遞了面紙給徐至冰。

「你怎麼弄到這影片啊?」曾仲行問道,「布丁小兔又是誰啊?」

曾伯良將Ishioka抱起,貼著自己臉頰,聲調高亢故裝可愛地說:「是我呀!」

全場鴉雀無聲,徐至冰也終於破涕為笑,邰佳燕則是不停乾嘔。

林以寒難得對曾伯良的舉動沒任何反應,她握著滑鼠,輕輕拉動影片捲軸,似乎影片中有某個喬段吸引了她……

「欸……曾仲行……」

「嗯?怎麼了?」曾仲行湊過去問道。

「如果說『卡特敵刻森』是密室推理大師……」林以寒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道,「那我們這些夢不落上癮者在電腦前不停遊戲時,不就像將自己關在一座他人永遠進不來的密室嗎?」

 

 

很快地,十二月悄悄降臨,一波波冷氣團讓臺灣終於有個像樣的冬天。曾仲行也因為時近學期末,開始忙於報告、小論文等作業的繳交,他們也在許元仁一案以自殺作結後,搬回那間只剩三人的寢室。

曾仲行幾乎每天打電話給哥哥,但曾伯良的事業運似乎突然降臨,他每次接起手機總是慌慌張張,不知道在忙什麼大事業,而那約定好要告訴小老弟的線索與資料什麼都沒說……林以寒則是忙於考試,也漸漸與曾仲行斷了連繫。偶爾挑選「寒冰」喜歡上線的時段上線,卻總是沒見到她的身影。也許得了「鬼眼」的她已經將遊戲移除?發誓不再碰那個遊戲了?

不過每到週末,曾仲行還是會習慣性回到徵信社,在那兒翻找書本寫報告、免費影印資料,或是跟附近商家買東西吃然後記帳記在哥哥頭上(反正他平常也都記帳)。

這個週末曾仲行一如往常來到徵信社,那位忙碌的大偵探不知道又跑去哪裡溜躂了,Ishioka可憐地趴在地上,不知道餓了幾餐。

曾仲行餵完Ishioka後,稍稍整理雜亂無比的徵信社,之後便坐到辦公桌前一邊上網一邊吃泡麵。徵信社內有很多電腦,有的終年不關機,有的從未打開過,有的是十年前的電腦,有的則是最新型的,在辦公桌上擺著一臺筆記型電腦與一臺桌上型電腦,那是曾伯良辦公與娛樂專用的。

曾伯良的電腦網路總是連在線上,不知道是在搞什麼大事業。他的電腦裡裝了好幾種網路即時通訊程式,從MSNYahoo即時通、QQ等等都有,每一個聯絡清單裡都沒有分門別類,而且人數總是上百人,此外他從不替聯絡人取名也不顯示他們的暱稱,以MSN來說裡面根本滿滿的都是E-mail

曾仲行打開專上BBS的軟體,順手想關掉那些即時通訊軟體時,眼尖的他突然看見有個很眼熟的帳號上了MSN……

曾仲行瞪大眼睛,立刻打開自己的網路信箱,對照那封信上的E-mail

「喔……老哥,你還留了這麼一手……」曾仲行笑了笑,「不過我怎麼沒想過把它加進MSN裡面呢……」

那個上線的E-mail,正是「imprintingxxx@yahoo.com.tw」,那位散布「警告!夢不落島棲宿著惡魔」信件的人。

曾仲行不想馬上驚擾那位Imprinting,於是他試著尋找老哥與Imprinting間的歷史訊息,可惜沒存檔。就在曾仲行苦惱著要怎麼對Imprinting開口時──

「噹噹」一聲,Imprinting居然主動投遞對話給自己!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大偵探,快兩個月了,你到底知道Imprinting的意思了沒?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我知道你很忙,所以給你很長的期限,現在你應該已經收集不少資料了吧?

 

「資料?老哥到底跟Imprinting約定了什麼?是跟『夢不落島』有關嗎?」曾仲行心急地思考著,他胡亂地亂點入口網頁的廣告,一隻黃色小鴨子從蛋中破殼而出,然後對著一旁的小貓咪叫著媽媽……

忽然想想通了什麼一樣,曾仲行看著那隻不停叫著媽媽的黃色小鴨,然後飛快地在對話框中輸入一串字。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Imprinting是指生物學上的「銘印效應」,沒錯吧?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這不是很容易嗎?隨便將這個字放到搜尋引擎找一下,很容易就找到『銘印效應』的資料與介紹了。大偵探,你不會只查到這種程度吧?

 

「可惡。」曾仲行暗罵,他搜尋了整部電腦,就是找不到內文含有Imprinting的檔案,他一邊看著Imprinting丟來嘲弄似的對話,匆匆打開身邊那臺筆記型電腦,進入另一臺電腦中的「我的文件夾」,曾仲行才發現,原來他哥哥把所有跟「夢不落島」案有關的資料儲存在這兒!他欣喜地點了進去,雖然大部份都是新聞資料和曾伯良已經告訴他的東西,但在「八月份」這個資料夾中,他找到一個命名為「鴨媽媽」的資料夾,他迅速地點開一看──心臟差點停止跳動,他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坐在電腦前,就能查到這種地步……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阮昆瑩女士。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哼,不過知道我的名字,很了不起嗎?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不僅如此,我給了妳一個很可愛的暱稱喔。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什麼暱稱?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鴨媽媽。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鴨媽媽?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妳使用Imprinting當作代稱,想必也知道Imprinting就是指『銘印效應』這件事。而所謂的『銘印效應』,簡單來說,就是小鴨子一破蛋第一眼看見約母鴨大小般的物體,就會將那物體當作自己的親人甚至是母親。這是一種透過特定刺激而迅速產生終生影響的學習行為。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那又怎樣?

 

電腦這一端的曾仲行輕輕地笑了笑,吃飽喝足的Ishioka跑來他的腳邊不停磨蹭。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妳也對兒子的死感到疑惑,對吧?即使已經不在『萊姆』工作了,還是堅持憑藉著自己的力量查下去?才會願意以發送警告信的帳號申請MSN,與我聯絡?

imprintingxxx@yahoo.com.tw說:所以呢?

yalpsoclrigevol@hotmail.com說:阮昆瑩女士,雖然他生前妳因工作繁忙而疏於照顧,但是我想……已經到達另外一個世界的張右軒如果地下有知,一定會原諒妳,他的母親的。

 

 

To be continued...


 Free Talk

  貼《閉鎖病毒》才發現~

  啊原來我第一部作品也是網遊嘛

  突然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好強喔(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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