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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課 工作機會總是可遇不可求


  唐明德先生閉著雙眼,徐徐地吐出煙霧,似乎在另一個美好的世界流連。

  因此無視我的存在。

  「老爸!」我扯開嗓子大聲地喊著,平時講話很少這麼大聲,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加大音量,熊熊烈火在我身後燃燒,一股強健的動力簇擁我鼓起勇氣大吼,「我要打工!」

  我爸總算有了反應,他幽幽地抬起頭,深邃的眸子看著我。

  「嗯?」他的嘴沒張開,喉嚨裡滾出疑惑似的悶聲。

  「我說我要打工!」

  這是第三次了先生,你的耳朵好像真的有重聽危機耶。

  「不准。」

  「是的。」

  啊啊啊啊──我在說什麼啊?怎麼會這麼下意識軟弱無力地聽他的話?

  老爸換了換腳,將全身舒適地埋入沙發中,繼續抽他的煙,一朵朵愁雲慘霧在我頭頂飄浮。

  我真沒用。

  明明心裡意見很多,想搞出很多的事,但真正面對時,卻又莫名其妙地退縮。

  我很怕我爸,但我爸是這世界上與我最親近的人了。

  也是唯一一位跟我有血緣關係的人。

  我們外表雖然性別不同,五官位置卻很相似,幸好老爸他天生長相偏向斯文俊秀,萬一他長得一副鐵錚錚漢子樣,我還是快做個變性手術變成真正的漢子算了。

  從小,只要我們父女出門,走在路上任何人都會說我們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真是爛到極點的形容。

  老爸是個很奇怪的人,跟我這麼平凡的人比起來,他真的奇怪透頂。

  我的老爸非常沉默寡言,在家時抽的煙比說的話還多,他嘴巴吐出來的語言根本不成句子,總是兩個字、三個字、四個字、兩個字、三個字、四個字地無限迴圈。可是,他卻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

  沒錯,他的職業就是到處拉保險維生,那種靠嘴吃飯的人!

  我活到今年都已經十五歲了,我還是無法接受我爸是一名保險業務員!我們父女一年來說的話大概是別人家一天交談的量了啊!

  至於我的媽媽呢?她跟我弟弟在我小學五年級時,出車禍過世了。我很想念他們,但我不會因為失去他們而感覺痛苦、難過,反而非常害怕他們哪天託夢給我,或在我家顯靈,我可能會嚇得當場昏死口吐白沫。

  哎,我真的很沒用,連自己最親最親的人,若變成鬼魂回來探望,也會感到害怕。

  老爸的眼珠骨碌碌地滾了一圈,他捻熄香煙,饒有興味地看著我。

  「為什麼?」

  老爸除了講話節儉外,反應也有點慢半拍,不知道是煙抽太多腦子燒壞、神經斷掉了,還是他在思考接下來的動作。

  「我想打工,我想學著獨立。」我深吸口氣,雙手背在背後,看起來很認真強硬,實際上我的雙腿在發抖,「暑假也沒事,我不想天天關在家裡睡覺。」

  「上課。」

  「爸,我才剛考完基測耶!這麼輕鬆的暑假……」

  「才藝。」

  「什麼才藝?畫畫、跳舞、樂器嗎?爸,那個好像從小學比較好,」我緊張地說,「而且我也沒什麼興趣。」

  老爸雙手環胸,皺起眉頭看我,我吞口口水。

  「賺錢?」

  「還有學習。」我擠出笑容,「拜託嘛,爸,如果我真的受不了,我會馬上辭職的嘛!」

  「地點?」

  「就是車站那附近的補習班呀。」我回想駱伊靈曾講過的話,「補習班工作環境很單純,大部份都是在公司裡作電話訪問,或是協助老師上課、擦擦黑板而已。比一般小吃店、餐飲店、娛樂業單純很多喔!」

  應該啦,我也沒概念,完全胡說八道。

  老爸沉默了,他低下頭閉著眼睛。

  有一種應該能成功的感覺。手掌在褲子大腿兩側擦了擦,將熱呼呼的手汗全擦掉。

  「爸,像小靈、班長他們都到補習班打工喔,我們班上很多人都在那邊打工,很安全的,你可以放一千兩百個心!」我慢慢接近老爸,小聲地在他耳邊說著,但他老人家卻拄著臉,一點反應都沒有,「爸?」

  我的食指還沒戳到他,陣陣呼聲便從唐明德先生的口鼻間傳出來,我腦筋一片空白,沉默地看著他。

  我的爸爸名字是唐明德,唐朝的唐,明天的明,德國的德,他是家裡的獨生子,哥哥不叫唐明皇。他的個性很害羞靦腆,平時沉默寡言不發一語,講話都不超過四個字。他的工作是拉保險,而且業績總是很好,我完全想不透。

  我的爸爸很喜歡抽煙,他可以一口氣抽十根煙,他一天抽的煙比他講的話多好幾百倍,我好怕我跟他的肺會因此壞掉,另外我的爸爸,他也很喜歡睡覺,只要不抽煙、不說話,下一秒他就會默默地睡著……

  就像現在這樣。

  「不管你了啦。」


    


  「喔!妳是在人力銀行網站看到缺額嗎?真的很抱歉,那是我們網管忘記更正了,我們已經找到人囉。」

  「同學,妳現在才要找打工已經太晚了喔,都七月十幾號了耶,要找暑期打工在五月底就要準備了呀。」

  「妳能做長期的嗎?妳是國三畢業生?妳又還不知道高中會分發去哪裡,要怎麼做長期?如果妳分去中南部、或是離這邊很遠的學校,我們要怎麼辦?妳還是等開學確定學校了再找打工吧!」

  「不好意思唷,我們現在沒有缺人了耶。」

  放下手機,我翻身在地上躺成大字型。

  這是第七家還是第八家被拒絕了吧,虧我難得這麼勤奮努力地做一件事。

  考完基本學力測驗的第二天,我完成了一份感人肺腑、將近五千字的履歷表,然後二話不說地註冊了快十家人力銀行網站,貼在電腦螢幕前一一看過大臺北地區各個升大學補習班的徵才資訊。

  網路雖然方便快速,但是負責拋出訊息的人如果偷懶或忘記的話,那麼也只會快速收到一堆錯誤訊息而已。

  就像我這樣,打了一整個下午的電話,想說直接問比在網路上一來一回地通信要清楚,果然沒錯,清楚得要命,我完全懂了!那些說有缺額、徵工讀生的補習班都是大騙子!

  再翻個身,猛然地給了倒在一旁的白熊絨毛玩偶重重一拳。

  「不管了啦!不打工就不打工嘛!不打工又不會死……」

  在我爬起來,打算出門去買個刨冰當下午茶時,地上奄奄一息的手機忽然激烈地震動起來,我趕緊抓起它湊到耳邊,按下通話鍵。

  「喂!您好,我是唐芯苗……」

  「唐唐,妳幹嘛跟我說『您好』啊?噗哈──」

  「喔,是妳喔。」駱伊靈的招牌笑聲從話筒另一端穿透過來,「沒有什麼事的話我要掛了。」

  「唐唐──不要這樣嘛──妳在生氣呀?」

  「是呀是呀,今天臺北氣溫高達三十四度,俗話說天氣悶熱,人的情緒就會躁嘛!」

  「唐唐,妳到底在說什麼呀?噗哈──」駱伊靈又笑了起來,明明就不好笑,她那邊隱約可聽見男男女女嘻鬧的嘈雜聲,還有大冷氣造成的轟隆聲,她可能在補習班吧。

  「有什麼事快說,沒有事就快掛。」

  「不要掛、不要掛嘛,我說就是了啦!」駱伊鈴的聲音變得細小又溫柔,「就是呀,阿火學長今天晚上生日,我們大家要去夜唱慶生,妳要不要一起去?」

  阿火學長?

  「我跟陳子軒、玉恒、蔓蔓、大頭、小雲……很多很多人都會去唷!在西門町那邊唱,已經訂了超大包廂了!重點是我們一毛錢都不用出喔!不過最好還是帶一下禮物啦,畢竟是人家生日……去的人都是公司的人,有半數是我們班同學,妳都認識的……」

  我們班同學我當然認識!那不是重點啊!重點是──

  「說到生日禮物啊,我們這批菜鳥工讀是集資買了一個大蛋糕,男生那邊好像還準備了一些吃的。如果唐唐妳不知道要送什麼的話,可以出錢在大蛋糕跟吃的上,喔,布穀學姐她們那邊還有準備煙火、仙女棒之類的,我們是預計十一點進包廂,隔天七點出來,然後晚餐是在陽明山上小洗學姐家的餐廳吃,吃完會先放煙火,那邊坐公車就會到了。」

  駱伊靈連珠炮似的一直講一直講一直講,講到我頭都昏了,一連串什麼阿火阿水、布穀布農、小洗麥呀喜是什麼玩意兒啊?我趁著駱伊靈喘氣要接下去說的不到一秒的空檔放聲大喊:「妳一直說啥阿火阿水的,那到底是誰呀?」

  我可不記得我人生中認識哪個阿火!

  「噗哈,唐唐,妳不知道嗎?」駱伊靈笑道,「就是我們最陽光的數學班班導呀,他是公司裡公認的超級大帥哥喔!」

  什麼數學班班導呀?我哪裡知道那是什麼呀?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呀!妳以為我跟妳一起打工,還是我會讀心術,可以看透妳腦子裡的一切,晚上還會跑去讀妳的記憶嗎?

  「唐唐,妳要去嗎?」

  「我有事。」我冷靜地回應道,無視內心的忿怒之浪。

  「啊──好可惜唷,是什麼事啊?不能推掉嗎?」

  我停頓了三秒。

  「我要打工。」


    


  坐在巷子口刨冰店破舊的位置上,我一邊感受傍晚終於有些涼意的微風,一邊看著婆婆轉動刨冰機,片片冰屑雪花般地降下,求職無門與好友耍笨的煩躁心情總算平復了些。

  這家刨冰店雖然不起眼,但是自我有記憶以來,它就一直開在這兒了,店老闆就是那位慈眉善目、眼睛總是笑瞇成一條線的婆婆,從我小時候到現在,她完全沒有改變。

  放著各式拌料的冰櫃外,貼著一張又一張老舊的冰品照片,狹小店內的油漆已經剝落,而天花板上滿是蜘蛛網。座位只有四張折疊小桌和十六張鋁凳子,一臺會嘎吱嘎吱響的電風扇,在冰櫃旁的地上轉動著。

  傍晚的戶外,總是有一群又一群在頭部高度空間胡亂飛舞的蚊子,像佔領地盤、宣示主權般地肆虐。

  「來,二十塊。」

  淋上草莓果醬和煉乳的刨冰送到我面前,我滿足地掏出銅板,婆婆說聲謝謝後,又飄回去替排隊的客人準備冰品。

  在這個物價什麼發瘋上漲的時代,這家小冰店的價格卻數十年如一日,從來沒有調漲過。

  駱伊靈現在應該在公車上吧,不對,她剛剛在電話裡碎碎唸時,好像說到有男同事要騎機車載她,其他人則要坐公車上陽明山,去那啥麥阿喜學姐家的餐廳吃飯。

  真搞不懂,如果我去的話,她是不是也會將我拋在一堆陌生人之中,自己跳上某個男同事的摩托車。

  不過,更搞不懂的是我。

  ──我幹嘛要騙她說我找到打工了啊!

  記得駱伊靈聽到我晚上要打工時,先是恭喜我找到工作,後是說到有同事不想做了,所以他們要再徵一位工讀生。

  「我已經跟組長說我有朋友也想打工呢,既然唐唐已經找到工作了,那麼機會就給別人囉!祝唐唐工作順利!」

  舀起沾了一點紅的雪花冰,含住湯匙,一陣涼爽在我口中化開,有種欲哭無淚的感動。

  其實真正想哭的事,說了謊拒絕掉無聊邀約,卻也斷送工作機會,而我又害怕駱伊靈覺得我很怪,不敢說出自己根本沒找到打工這件事。

  「哎……」

  我埋頭苦幹拚命吃著那碗草莓牛奶冰。

  對面的桌子坐下一位客人,他有著秀氣清爽的面孔,點了巧克力牛奶冰,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目不轉睛的原因不是因為那盤冰整個都是巧克力,簡直是座深咖啡色小山,也不是他長得很好看,又一直脾氣很好地笑著,更不是他那頭特別設計過的灰髮造型,而是──

  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這不奇怪,奇怪的是襯衫外罩了一件淺藍色菱形格子紋背心,菱形格子紋背心不奇怪,最奇怪的是那個背心的質料,如果我眼睛沒有壞掉,應該是毛線製品!更讓我訝異到下巴快脫臼的,是他脖子上圍了一條很顯然是毛線編織成的白色長圍巾!

  今天氣溫是三十四度,沒錯吧?而且臺北是盆地地形,會比這溫度還要高,雖然傍晚氣溫稍降,但沒下雨的午後絕對還是有三十度呀。

  這個人絕對是瘋了,還吃著那麼甜的巧克力冰……不要看他!

  我低下頭繼續埋頭苦幹地吃著我的草莓牛奶冰。

  幾分鐘後,一聲鈴聲似的清脆聲響,細細地飄了出來。

  「婆婆,不用找了,謝謝妳給我那麼多巧克力醬,錢在桌上喔。」銀灰色頭髮的少年如此說道,吃東西的速度真快。

  走路的速度也是,在我抬起頭想再偷瞄他一眼時,人已經不見了。

  放了空盤子跟五十元硬幣的空桌上,壓了一張A4大小的粉紅色紙張。

  婆婆送走最後一位外帶客人,拎著抹布來到剛才銀髮少年坐的位置,先是收起銅板,然後拿起空碗與那張紙,擦擦桌子後往店內走去。

  一個斗大的「徵」字,跳進我的眼眶裡。

  「婆婆!那張紙可不可以給我?」

  婆婆疑惑地看了手上的粉紅色紙,又不解看看我,但她還是將那張紙交給了我,我迫不及待地睜大眼睛閱讀上頭黑色的字。

  「補習班急徵暑期工讀生……」

  我猛地站了起來,瞄了眼紙張下方的地址,拋下那才吃了一半的草莓冰,抓了錢包踏著拖鞋就往大馬路跑。

  這家缺人的補習班約離我家十至十五分鐘路程,就在火車站對面的立銀綜合大樓。

  這可能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絕對要孤注一擲地爭取!


    


  我扶著膝蓋,彎腰站在大樓前喘氣,脖子和背部全是汗水,然後打量著眼前的「立銀綜合大樓」。

  呃……怎麼說……我在這個地方生活這麼久,還從沒注意到有這麼一棟大樓。

  在這棟綜合大樓剛建立的時候,一定就跟它的名字一樣,外觀潔淨到像是閃爍光芒的銀色吧?至於現在,我建議它改名叫「破舊綜合大樓」或是「鬧鬼綜合大樓」還差不多。

  那是一棟十八層樓高的建築,但和兩旁動輒二三十樓的嶄新大樓比起來,大概是老鼠遇到貓的感覺,而且是有貴族血統的高級純種貓遇上水溝裡皮膚爛掉的老鼠那樣。

  貼滿外牆的白色磁磚與白色油漆,早就因為年代與日曬雨淋變成髒髒的灰黃色,窗戶玻璃有的破掉、有的緊閉,有的還貼著兩條弄成X形的膠布,而且整個給人一種「這裡沒住人」的詭異氣氛。

  這個地方,真的有補習班嗎?

  我低下頭再次看著手中的傳單。

  傳單上什麼資訊都有,電話、地址、班主任的手機、工作內容、工作時間……什麼的都有,唯獨缺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

  上面沒有補習班的名字。

  會是製作傳單是漏掉了嗎?那這個補習班的員工做事也太不細心了,難怪只能窩在這棟租金絕對便宜的破舊大樓裡。

  我深吸口氣,現在時間是下午六點,夏季晝長夜短的關係,天空還滿明亮的。

  如果是晚上,就算老爸陪我我也不敢踏進這棟陰森森的大樓吧……

  「所以,一定要在天黑前離開這裡才行。」我如此告訴自己,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吧!唐芯苗!」

  大樓大門是一扇自動玻璃門,框架是黑色的,玻璃則是不太透明的咖啡色,有一種復古色調的感覺。我站到門前等著自動門緩慢打開,接著一個正方形的灰色空間映入我眼簾。

  左手邊擺了一張黑色皮沙發和一張木頭桌子,上頭擱著一組茶具,一盆沒啥生氣的黃金葛在沙發旁垂頭喪氣著,沙發後的牆上,掛了一幅裱框、但滿是灰塵的山水水墨畫。

  右手邊則是木頭櫃臺,墊起腳尖就能看見一堆黑白小電視,放映著大樓在此時此刻各個重要位置的畫面,而一個光禿禿還反著光的頭顱,正隨著收音機裡的臺語老歌不停點頭──那個約六十歲的光頭管理員,正在打瞌睡。

  我緊張地踏著灰色大理石地板往前走,這個大廳的正前方有三座電梯,而最右邊的電梯旁,就是貫穿整棟大樓的樓梯,它有著淺色的木頭扶手。

  補習班在十三樓,我看那管理員睡得很熟,便自己按了電梯鈕。

  話說,管理員這樣子好嗎?管理員不是應該要監視整個大樓的狀況嗎?也許我該叫醒他,跟他登記一下?然後順便問問看那間補習班的狀況?

  「叮」一聲,最左邊的電梯門打開了,我走了進去,然後按下十三樓的按扭。

  電梯裡三面都是鏡子,鏡子上雖貼了一些小廣告,但就是沒有任何有著「補習班」字眼的東西。

  面板上的字數不停增加,「叮」一聲,十三樓到了,電梯門悄悄地打開。

  又是一個灰色的空間,地板、牆壁都是灰色的大理石鋪成的,而我面前有兩扇鐵門,上面貼了寫著「售」字和一排電話的紙板。左右兩邊又各有一扇鐵門,鐵門旁擺著小鞋櫃和傘筒,看起來似乎有人居住。

  我開著門探頭望了許久,沒有任何「補習班」字樣,右邊的門傳來老人的咳嗽聲,左邊則是小嬰兒大哭的聲音。

  於是我退回電梯內,按了一樓的鈕,然後低頭再次閱讀那張都快被我揉爛的傳單。

  「立銀綜合大樓……十三樓……沒錯呀……」

  還是問一下那個打瞌睡的光頭老爹好了。

  默默地回到一樓,我便走到管理員櫃臺前,清清喉嚨。

  「對不起,打擾一下……」

  那個光頭老人皺皺眉頭,睜開精明且有些兇惡的眼睛。

  「什麼事?」他的語氣很兇悍,我緊張地扭轉著傳單,像扭著一條毛巾那樣。

  「請問,這裡十三樓是不是有間補習班?」

  「十三樓住了兩家人,哪有補習班。」光頭管理員不太開心地說。

  「喔……這樣啊……那麼……」我戰戰兢兢地又問,「請問這棟大樓的補習班在幾樓?」

  「妳在說什麼瘋話?」光頭管理員不耐煩地說,「我們這裡沒有補習班啦!人要搬的能搬的都搬光了,哪裡會有補習班!」

  「這邊不是立銀綜合大樓嗎?」

  「是呀,不然外面那幾個字是寫來幹嘛的?」

  這裡是立銀大樓,但是這邊沒有補習班?那我手上那張傳單是騙人的嗎?

  「可是……」我想盡辦法攤平被我揉爛的粉紅色傳單,轉成正向推到管理員面前,指著最下方地址的地方,「這邊寫說補習班在立銀的十三樓……」

  我跟管理員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有收音機的臺語老歌幽幽地唱著。光頭管理員瞪大眼睛看著那張粉紅傳單好一會兒,過了許久,他才冷冷地瞪視著我。

  「小姐,妳是發瘋了嗎?妳拿一張白紙給老子看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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